苏蕈手握住腰间的佩刀,站在魏州大名府馆陶县的城楼之上,神色肃穆的朝城池之内看去,火势从县衙方向升腾而起,已经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苏蕈率前部兵马,绕开精锐敌卒坚守的大名城,强袭大名府东北侧的馆陶城,千余守军并没能在城头坚持多少时间就被纷纷打溃,或跳下城墙仓皇四逃,或就地扔下兵械投降,但馆陶城里还有百余赤扈本族精锐,却异常顽固,被围追堵截到县衙里也没有放弃抵抗,最后见突围无望,用县衙内囤积的火油及柴草纵火将整个县衙点燃。
入冬后天气干燥,馆陶城又几经战火的摧残,此时城内新建的民宅大多都是茅草窝棚。火势已经蔓延开来,短时间内根本就无望扑灭,攻入城中的兵马也只能被迫先撤出来。
馆陶城里还有上万平民,看着火龙在城中蔓延开来,也都惊惶失措出城逃亡。
然而平民的撤退逃亡,远没有攻城兵马那么有序,他们既想逃命,又舍不得微薄的家产葬送在火海里,逃亡之际还想着将一切能带的都带上。
衣物细软、锅碗瓢盆,一袋袋粮食、饲养的家禽,小件的家具等物什还是其次,城里还有牛马等大型牲口以及成百上千辆车马车,都争先恐后从狭窄的城门逃出,场面一度混乱之极。
为避免城门被堵死,苏蕈一度不得不下令强行冲散拥堵到城门口的民众,暂时封锁民众
出城逃亡的通道,先确保攻入城中的兵马安全撤出。
这也是导致一部分民众丧生火海之中。
徐惮借着云梯,从外侧登上城楼。
馆陶城小,在这寒冬时节站上城楼之上,顿觉一股灼热扑面而来,徐惮啐骂道:“这该日的胡狗子,都他娘死到临头了,还不忘拖几个垫背的,”
见苏蕈眼睛盯着城门内侧的长街上躺着几十具平民尸体,神情似乎不好受,咧嘴笑着说道,
“这城里的人,绝大部分是汉军家小,死就死了,又不是有意纵兵屠之,你还怕司空府会问责下来?好吧,你都将我骗过来了,还是先说说接下来要怎么打吧?唐盘要盯着西边的孟、卫等地敌军,要是杨祁业那边不理会我们,我们两部加起来,只有两万步骑。再说两万人马人食马嚼的,地方上能提供的补给又太少,可没有能力玩太大啊!再者说,我觉得杨祁业也不大可能理会我们。司空府早就定好策略要先打下曹郓两州,以确保明年春后能按部就班的收复京东东路——京南行营这些天来都是照这个方案部署兵马,除了梁山水营外,京南行营也有多支兵马穿插到曹郓两州的腹地。现在突然间提出要京南行营主力放弃攻打曹郓二州,而从郓州北面渡河,杀入濮魏与我们会合,风险太大了。”
苏蕈率部从濮州往魏州大名府穿插时,就派人前往安阳县联络入冬后率部在漳水
沿岸运动作战的徐惮赶来会合——毕竟徐惮掌握着司空府在黄河中游沿岸唯数不多的精锐骑兵部队,大部队穿插作战,不可或缺机动性强的骑兵精锐配合。
平燕宗王府前期就想着将精锐兵力集中到南线,与徐州行营的主力兵马先进行决战,深知没有能力同时在黄河中游沿岸进行大规模的会战,也下令濮魏郓济等地的守军选择坚壁清野。
因此目前还没有哪支敌军敢出城拦截苏蕈、徐惮率部在黄河中游北岸迂回穿插。
虽说近十日来,苏蕈、徐惮率部在黄河以北如入无人之境,一路也攻破七八座防守不那么坚决的城寨,但这样的战果,还仅限于游击、袭扰的范畴之内,并没有什么显眼的。
而苏蕈的意图,主要还是想从黄河北岸,将平燕宗王府的占领区切断开,迫使在沂州会战受到重创的东路虏骑主力,要么抛弃黄河以南所有的汉军部队及家小,赶在冬季结束之前,从魏州以东的冰封区仓皇北逃,要么就都留在黄河以南坐以待毙。
大越立朝一百六七十年以来,有意不修黄河下游的堤坝以阻契丹铁骑南下。黄河从濮阳、大名等地往东,河道就四分五裂,再加上源出太行山的大小溪河从西往东在河北平原上纵横交错,在河北东部地区形成类似洪泛区的沼泽地带。
这种地形越靠近渤海,越是严重,而且涉及的地域极广,往北一直延伸
到蓟州南部境内。
不要说步卒了,骑兵部队想在非冰封期通过这些地区也千难万难。
目前横跨河北平原的南北通道,主要集中在靠近太行山东麓的濮魏雄定等州境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