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西泠月独自一人站在玉熙宫苑内的梅树下,望着前面那黑漆漆的殿门。
里头空荡荡的,嬷嬷宫娥一个没剩,连殿内的一众家具陈设都也全都被移出去悄悄的焚烧殆尽了。
外头的宫灯还明晃晃的,可这里却黑漆漆的瘆人,像座死殿。
西泠月竟也不觉害怕。
阿洲终于出宫了,日后他定能安心读书,宫外总比禁中自在,大母也会去看他辅佐他,他定能成长起来!
她应该高兴的,只许是未曾在他临走时见他和许嬷嬷一面,她只觉从心底里泛上来阵阵孤凄。
玉熙宫空了,这个禁中,真的只剩她孤身一人了!
暗处里忽然有响动声,西泠月悚然回神,还未及开口,一道高壮的身影就已经冲到了跟前:“别哭!别哭!别哭!”
反反复复的就只会说这两个字。
今夜没有月亮,但却有星子,眼睛适应了黑暗,不难看出对面人的相貌,是个浓眉大眼的俊朗少年。
西泠月看着他,本只是微泣,但不知怎的,泪珠子却越流越多。
少年吓了一大跳,急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眼看她的前襟都已经被泪打湿了,他颤抖着手想去替她擦泪,但伸到一半,还是不敢碰她,只伸了手在她精致的颔下接她的眼泪,急的像动物一样鼻息咻咻。
“别哭,你想他们,我这就去把他们追回来!”
西泠月摇头,她不想哭,却怎么也控制不住,又不想被他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她蹲下了身子,将脸埋入胳膊中,终于啜泣出声。
她哭的每一声,似乎都灼在少年的心里,他伸出去的手都是颤抖的,但他依旧不敢碰她,只敢虚虚的将她拢着:“别哭别哭,我,我……”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她不再哭泣,正焦急着听她啜泣着唤他:“云间……”
少年心都停了:“我在……”
她依旧埋首在自己双臂间,用那带着哭意的声气儿道:“这禁中,我就只有你了……”
*****
天子因帝姬被送走伤心不出,摄政王体恤,亲自在王府接待了官员、番邦各国以及瓦赖的使臣。
宴席间歌舞升平,美姬如云,使者们乐不思蜀。
摄政王换了身塌二十四股儿金线绦子的墨色绉绸大衫,位于上首陪坐。
瓦赖使臣布鲁努举着杯盏出列敬酒,摄政王端起自己案前的祭红高足杯含笑饮尽。
布鲁努赞了声王爷真勇士,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官话道:“大庆美女如云,我们可汗仰慕万分,想求娶大庆帝姬为哈敦,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瓦赖忽然要求娶帝姬,宴席上的众位朝臣都瞧了过来,摄政王没有说话,只是把玩着手中的祭红高足杯。
内阁首辅李明达开口问道:“使臣之意,可是要和亲,往后俱臣服我大庆,再不动干戈,年年岁岁同我大庆纳贡朝贺?”
布鲁努大笑两声,抓起旁边侍女手中的酒壶一口灌了下去:“我家可汗只交代了我前来代他求娶帝姬,不动干戈或许可以商量,但别的可不曾说过。”
如此傲慢轻蔑,显见的是知道大庆刚平定了内乱,正疲软着,是以想趁机过来横敲一笔,再借势欺辱一番,消消积年被驱赶的怨气。
朝臣们先前还望着是和亲,能消场战火,得个朝贡,现在一听鼻子都气歪了,怒斥那布鲁努。
但也有少数人觉着给个人,能消了战火就成,至于受点气,不要朝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在侧帮着那布鲁努劝和。
摄政王瞧着底下的人吵成一团,笑着打圆场:“众位大人吵吵就算了,莫要伤了和气,今日正是元旦佳节,喜庆的日子,玩乐最大,朝堂上的事便留到朝堂上议罢。”
他开了口,没有谁敢忤逆,气氛又恢复如初,至亥时末才尽散去。
韩钟离送了人从外面进来,躬身请示:“属下去结果了那蛮子?”
摄政王将手中的残酒饮尽,笑道:“不急。”
多年追随,韩钟离明白他的意思,心中对瓦赖一族感到无比好笑,那可汗大抵是忘了昔年摄政王是如何只带五千精兵,便将他们一族差点全部歼灭的事实了。
他待要下去,忽然想起一事,又躬身到摄政王身前说了些什么。
摄政王猛地顿住,将手中的祭红高足杯缓缓放回案前。
韩钟离正待说话,一名舞姬忽然进了来,娇声唤道:“王爷~”
这舞姬生的妍丽无比,尤其那一双水盈盈的眼睛,和当今天子实有两分相似。
身上穿着赤银炉的冰纱舞衣,但却裸/露着一小段纤腰,肚脐上还缀了一颗菱形的红宝石。
当真是美艳无比。
这舞姬是摄政王近来收的,日日腻在摄政王身边,很是得宠,是以才敢不经传召便进来。
摄政王抬了抬手,韩钟离便躬身退下了。
舞姬更是得意,赤着一双玉足,妖娆的走到摄政王的案前,娇嗔:“王爷看了一整日的歌舞,都不曾召洛儿来,可是厌烦洛儿了?”
摄政王含笑问道:“是以,洛儿这是吃醋了?”
舞姬嗔了他一眼:“王爷~”
摄政王往后略坐了坐,有些纵容的意味:“那洛儿要如何?”
案前的男人实在俊美,一举一动都让人沉醉,他又是这天底下最有权势,最尊贵的人,如果能入了王府,以后的荣华富贵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舞姬贪心更起,妖娆的起身:“我要王爷只看洛儿一人跳舞。”
连日来的相处,每每她起舞,摄政王的目光便会迷离,她知道他喜欢什么!
见摄政王并未制止,面色也如往常一样亲和,她更是无惧,旋转间,身上本就少之又少的纱裙竟落了下来。
她羞怯惊呼一声摔到了摄政王的怀里。
摄政王揽她在怀,修长是手摸上了她的腰,舞姬羞红了脸:“王爷~”
他也不语,只那只手渐渐往上,在舞姬的娇/喘声中上移到了她的胸口、她的锁骨、她的脖颈……
舞姬惊愕,但还未曾问出声,那只修长好看的手就已经扼住了她的脖子,稍一用力,舞姬那张妍丽的脸便歪成一个古怪的角度,贴在她的胳膊上,永远也发不出声音了。
摄政王将手里的女人丢开,任由她像破布娃娃一样,贴在案上那不知何时就湮成了碎末的祭红高足杯上。
“这禁中,我就只有你了……”
他喃喃着起身,望向圆窗外那一弯朦胧的细月,笑的残忍又邪气:“小东西,你大抵还是不怕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