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摄政王瞧着怀中人儿困的眼泪花花的,也是心疼:“让你不要起那么早,偏不听话,现下又熬的这样晚……”他想说明日让她休养个一日再走,但她困成这样竟还强睁着一双水盈盈的眸子不肯睡,攥着他的前襟祈求的望着他:“我还想去三阳峰看看嬷嬷……”
嬷嬷……
摄政王微顿,将休养一日的念头打消,抬手捏了捏她的脸儿:“不过只是出一趟远门,不兴月儿这么的……再者说现下都什么时辰了,嬷嬷她定也睡了,咱们过去不是搅扰她吗……”见她还是一脸的渴望,又安抚道:“月儿放心,嬷嬷她身子康健着,腿脚也好的差不多了。待这次回来,咱们带些江浙一代的好玩意儿送给她,岂不是更好?”
西泠月想想也是,便也没再求:“那咱们回来就去看她行吗?我已经好久没见嬷嬷了。”
摄政王在心中叹气,低头亲了亲她的小嘴儿:“好~听月儿的,咱们这次回来就去瞧她。”
她这才终是安心,再撑不住,就这么的栖在他的胸膛上,不多一会儿就睡着了。
那一只细嫩的小手还自攥着他的前襟,像极了她儿时栖在他怀中,万般眷恋又乖巧的样子。
摄政王的心都化成了一滩水,轻轻拍着她的背,叹息出声:“一定要去瞧她么?你会哭的啊小月儿……”
******
说是着急,可却不是轻车简行,只西泠月的衣裙、首饰、药炉、药材等诸多的物件都装了整整五辆马车,更不要说下头伺候的人,连厨子、太医都带了两个,不像下去当钦差的,也不像是游玩,浩浩荡荡的倒像是举家搬迁。
这些都是摄政王操持的,西泠月也没多过问,路上倒也不曾出什么事儿,早先走的陆路,后便换了水路,到四月中旬便也到了金陵,不肖提点,当地的知府协同底下的所有官员皆是在码头等待,街道上各处都整洁,民众跪在两侧齐呼“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那架势不亚于帝王出巡。
早安排了宅院,不同于京城规整的奢华,倒像是隐在园林中一般,多了许多的灵气。
西泠月坐了十几日的马车和船,虽然里头布置的都是妥当,并不甚颠簸,但到底是不如在平地上,自住进去泰半都是在休憩。
改稻为桑的政令要实行,又有这些地方官员要笼络,摄政王要忙的事情多,几乎都不在府上,晚间也回来的甚晚,西泠月乐得清净,并不过问他做了什么,人在哪里。
芫花粉早两日便已经吃完了,好再那人也知道路途辛苦,并不曾再碰她。
休养了几日,西泠月的精神也好了很多,趁着那人不在,便打算出去转转,一则需要重新添置芫花粉;二则,自从她被那人戳穿,细细算起来也过的有半年之久了,这半年,她过的着实压抑紧绷,出去转转也能透口气。
西泠月徐徐的吐了口气,让自己扬起嘴角,她来世上一遭,总不能带着满心满眼的愁绪离去,适当的松泛松泛精神,兴许还能想到更好的法子呢!
绿萝替她挽了个流云髻,乌鸦鸦云鬓堆成的一般,还未点钗环,敷脂粉,那黄花梨五屏风式凤纹镜台内含笑人儿,便已经是朱唇粉面,玉软花柔的天人模样了。
她向来都是郁郁寡欢,难得有这般的笑颜,绿萝也高兴,依着她今日穿的衫裙,只往她发间递了个镶宝石碧玺花簪笑问道:“王妃过来金陵也有几日了,但一直都在床榻间,应是不知。这地方的妇人都兴在眉间贴金钿,颊边点面靥,花团锦簇的,想是为了应和春日,奴婢瞧着还挺别具一格的,无事便用金箔也剪了个金钿,王妃要不要试试?”
西泠月听着不错,便点了点头:“既然到了金陵,便也该入乡随俗,你也给我装点上罢。”
绿萝连忙应声,从剔红团花妆匣内挑出两片金钿贴到她两眉的眉尾上,绿萝手巧,不肯流于大众,剪出来的金钿是流火样式的,又特意用花汁染红,只单瞧着便已然是明丽了,寻常人恐压制不住。但在西泠月这里便尤为合适,她本就已经美的似天人,再经这流火样式的金钿在眉尾一晕染,就更不似真人了。
绿萝看的呆住:“王妃真真是好颜色啊。”
西泠月对镜照了照觉得有些艳了,便没再让她点妆靥,起身吩咐道:“去把我的飘纱帷帽拿过来罢。”
绿萝忙应声去红漆描金云纹箱内取了过来,问道:“王妃要帷帽,是要出门吗?”
西泠月颔首,接过她手中的帷帽往外头走:“过来也有五六日了,今日精神好,便想出去走走。”
绿萝面有难色,她难得心情好,她怕拦着会坏了她的好心情,思虑了下,只好跟上去提醒:“王妃不等王爷一起吗?”
西泠月脚下步子不停:“王爷有正事要忙,想来没什么空闲,我自己出去走走就成。”
见她铁了心要出门,绿萝也只能听从:“那王妃稍后,待奴婢叫几个护卫,备下轿撵再出门罢。”
西泠月微蹙了眉:“不过只是出门走走,用不着这么大的阵仗,往日我在京中也自逛过,怎的到了这里便规矩多了起来?”
见她有些生气,绿萝忙低了头:“奴婢不敢,请王妃恕罪。”
她是好意,西泠月本也没怪她意思,怕她难办,想了想,一指在院中做洒扫的侍女:“那把她也带上吧,这青天白日的,谁能将我当街抢了去不成。”
这侍女干瘪身材,模样也极为寻常,却是个机灵的,立刻应了声“是”,放好手中的水壶便站了过来。
绿萝怕再惹西泠月不快,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同那侍女一道随着她出了宅院。
金陵城是不同于京城的一番景象,这里没有提笼架鸟的老爷公子,也没有酒馆里的吹法螺胡咧咧,各处都是一片的花红柳绿,吴侬软语,繁盛浓艳到骨子里,只瞧一眼就要醉进去的温柔乡。
不同的人文风情让西泠月瞧的甚为开怀,却也不曾忘了正事,一边赏看一边寻摸,终于在街道一角看到了一个药铺。
想是位置不佳,铺面也不大,门庭甚是冷清。
西泠月便停下了脚步,捏了捏胳膊,她旁边的绿萝便即可问道:“王妃可是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