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这炼狱之地上正倒挂着两个人,一人身材消瘦干瘪,赤/裸的身体上已经没一块好肉了,溃烂生脓,她的下面是一口被烧的沸腾翻滚的大油锅,她的长发已经垂下去一截,即刻“滋滋啦啦”一阵响。
血腥伴着臭焦味弥漫开来。
正是桃伊,先前还能听到的惨叫声,这时候已经没有了。
而桃伊旁边被倒吊着的人,身材细长,虽然看起来并没有受伤,但却已经了无生气,垂着手,目光空洞,脸色惨白,瘦骨嶙峋的像一条被抓起来的孤魂野鬼,赫然是原本应该在禁中的天子!
而站在天子身边的男人正捏着他的脸,迫使他往桃伊那边看。
西泠月差点没站住,拼命压下喉咙中的腥甜:“薄闻机!”
摄政王猛的顿住,充斥着暴虐杀戮的脑中忽然有一瞬间的平和,叫他一时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虚幻,倒是天子转了转眼珠子看了过来,待看到西泠月后,他便即刻“活”了过来,用嘶哑的声音大喊:“阿姐!阿姐救我!阿姐!”
听见天子的叫声,摄政王这才终是反应过来,慌忙转过身,果然见那人儿好端端的站在那里。
“月儿?”
他试探地唤了一声,见那人儿并没有似往常一样消失,这才终是确定,失而复得的巨大狂喜叫他竟手足无措了起来,天晓得他有多后悔那时没同她一起跳下去,若他也跳下去,以他的功力,她应当不会死!
现下好了,她真的没有死,并且还好端端的回来了!
“月儿!”
不过十步的距离,他都不及走,是直接掠过来的,伸手想将她抱入怀中,但却被她推开了,那一双水盈盈的眸子里全失望以及不可遏制的愤恨。
摄政王这才想起自己干了什么,忙去看一旁的寒池,寒池也才反应过来,即刻会意着人将天子放了下来。
摄政王定了定神:“月儿你听我说……”
“我如今是亲眼所见,你还想说什么来骗我吗?”西泠月全身都在颤抖:“我一直晓得你心狠手辣,但因你对我的情意,总会信你一两分,临死前将阿弟和大母托付给你,可叹我如此之蠢,竟然放心将他们交到你这样的豺狼手中,叫你肆意折辱!”
摄政王默了下,试图解释:“我并没有伤害他,我只是……”
“阿姐!”
他还没说完,原本在后面的天子忽然打断他,就在地上爬了过来,一把抱住了西泠月的腿,哭道:“阿姐!我好怕,阿姐,我在禁中日日被那些内监折辱,后来他们竟然把我绑了,像个货物一样运到了金陵,日日将我吊在那奴婢身边,逼迫我看着她受刑,她的血溅的我满脸……你看你看……”他像抓到了救命的稻草,拼命展示着自己的屈辱,将自己的脸伸的高高的,神态也有些疯癫:“阿姐你看,血,血还在,我好怕,好害怕!阿姐你救救我!”
摄政王听的脸色瞬间便的阴鸷吓人,微眯着眼睛看向天子,天子像是感受到他的目光,身子瑟抖了下,不敢回看他,也不敢再说话了,只是将西泠月抱的更紧了。
这当口也没法子收拾他,摄政王心头焦躁,抬眼去看那人儿,准备再解释一二,却见她面色惨白如纸,胸口也在不住的起伏,最后竟咳了血出来,染的前襟鲜红一片。
“月儿!”
摄政王大惊失色,慌忙过去要抬手扶她,却被她再次狠狠挥开。
堂堂的天子,她的孪生亲弟弟,竟然被折磨成了这幅样子,西泠月心如刀绞,弯腰将天子拉起来:“你要记得,你是大庆的天子,是西泠氏的血脉,是至高无上的王,无论贼子如何迫害,风骨气节万不可失,这样到了下头,见到父皇母后也不至没有脸面!”
听出她话中的决绝之意,竟是连她一直护着的人都不顾了!摄政王不可置信:“月儿……你,你想带他一起去死吗?”
她却连个眼神都没再给他,只是拉着天子往那小湖去。
显然是要跳湖自尽!
摄政王头目森然:“你这个弟弟要杀我,那也是要杀了你啊,他是什么心思,你真的不知道吗!月儿你醒一醒!你一心护着他,爱着她,可他早已经不再拿你当阿姐看了,你在他眼中只不过是一枚可以用来制衡我的棋子,必要的时候,你这颗棋子会果断被抛弃!他屡次利用你,甚至不惜逼迫你,在断崖上的击杀,又何曾顾忌到过你,漫天的箭雨,处处杀机,他那是为了要我的命,不惜舍了你啊!你还要这样护着他,因他而同我决裂,再次丢了性命吗!”
前面的人儿终于顿住,眼看她身边的天子一脸急切还要说话,摄政王即刻挥掌将他击开,将他的小姑娘拉回来:“我是苛待过他,可这样的窝囊废留着又有什么用呢?月儿若是当真保大庆,他这样的脓包、王室的耻辱就不该留!”他曲下了身子同她平视,用温柔的甚至带着诱哄的声音道:“好孩子,听话,放弃他吧,你不想我做大庆的天子,那我便不做了,我会扶你坐上龙位,你也是西泠氏的血脉,只要你在,西泠氏就也还在,你的期望会达成,先帝爷在九泉之下也会瞑目!”
他一遍一遍的说着,像是蛊惑:“乖孩子,放弃他,我会一直在你身后,日后你诞下的子嗣便是皇太子,西泠氏的血脉永远不会断,我都会让你如意,只要你乖乖听话。”
她低着头一直没有说话,以为她听进去了,摄政王正要再接再厉,她却缓缓抬起了脸,那一双水盈盈的眸子已经是一片死寂了,她就用这样死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而后挥开他的手,转身面向帝陵方向,屈膝跪下:“父皇,没能守住您托付的江山,月儿有愧,但月儿抗争过,月儿已经尽力了,自古成王败寇,月儿晓得您定不会责备……但若您的儿女在这世上受辱,您定会蒙羞……”
“受辱?”
为了她,他已经做出了这样大的让步,她竟然还是不知足,他将他所有的温柔,所有的疼爱都尽数给她,可她却为了她那个愚蠢的废物弟弟,屡次寻死觅活,从未想过他一丝一毫,如今竟觉得在他这里是受辱!
摄政王脸色渐渐变的阴沉,忽然冷笑了一声:“你不说我倒是忘了,确实是受辱。只是,我见你每每在我身下媚眼如丝,莺声沥沥,却不像是受辱,怎么反而受用的很呢?”
“不是想下去寻你的父皇么?”他转着大拇指上的扳指,闲闲道:“你以为我会拦你么?”
西泠月唇上几无血色,朝帝陵方向磕了三个头,起身谁也没看,径直走到湖心的拱桥上,纵身跃了下去。
身子渐沉,意识模糊之际听到有人也落了进来,她知道,是阿洲。
如此也好,她缓缓闭上了眼,扬起了嘴角。
父皇母后,儿臣携阿洲一道来与你们团聚了!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到这里了,这个片段我开文都写到了,还好没脱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