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体温源源不断的传来,将她的身子也暖的热了,西泠月这才意识到,这不是梦境,也不是阴司,她还好端端的在这世上。
她呆呆的坐了会儿,忽然想起来:“阿洲!阿洲呢!”
摄政王忙抱紧了她:“放心,月儿放心,他好好的,他已经回了禁中,我也已经将兵权都交还给了他,这个摄政王我也不做了,大哥哥什么都不要了,就在府中陪着月儿终老!”
也不知跳湖是否伤到了脑袋,西泠月反应慢了许多,停了好一会儿才抬眼去看他。
他也削瘦了许多,胡子拉碴的,眼窝深陷看起来憔悴不堪,只那一双凤目还自有神采,见她终于肯看他,也是带了惊喜笑意,不待她问自解释道:“月儿已经昏迷大半月了,夫君怕了,真的知道怕了,江山帝位不要也罢,有月儿足矣……”看着怀中的人儿,也是无奈又妥协的叹了口气:“我的月儿当真是上天派下来惩罚我的么?”
见她还是看着他不言不语,摄政王长长的一声叹息:“玉树歌残声已陈,南朝宫殿柳条新;福王少小风流惯,不爱江山爱美人。我原十分鄙夷南唐后主,想堂堂帝王,为了区区一介女子便能弃了江山,让人何样的惋惜。但自打有了月儿后,我便理解他……”
她眉心微动,终于开了口:“你这样的人会爱美人不爱江山么?”
摄政王再次叹息,转脸唤绿萝呈药过来:“月儿先服药罢,待身子好些,我带月儿出去看看,看看群臣的反应,看看天下子民的反应,最主要的,是看看圣上的反应,月儿可亲口问问他,兵权是否已经收到他手中,我是否已经辞官卸甲……”他说着“唔”了声:“只铁卫处还在我的掌控之中,月儿也晓得,圣上待我是何样的痛恨,我若全部放手,恐怕会没命再同月儿厮守终老……”
他看了看怀中人儿的脸色,试探道:“若月儿还是觉得不妥,那我便即刻将这铁卫处也交还出去可好?”
事情转变的太快,西泠月脑中纷杂的很,闭了闭眼睛道:“你先出去……”
晓得她需要时间消化,摄政王也没再多言,只是嘱咐了句:“你的身子还未好,万不能断了药,我让绿萝进来伺候你服药。”
说着转身下了床榻,果然出了去。
绿萝端着玛瑙药盏进来,正见那人儿环抱着膝盖,将脸埋在臂弯里,一动不动,便也没先急着让她先服药,只劝道:“前头驸马爷说话是凉薄了些,可谁都能瞧出来,他那说的都是气话,心里哪里就舍得您跳湖呢,这不,嘴上是硬,见您当真跳了湖,还不是吓的脸色发白,当即也跟着跳了下去,别看驸马爷文韬武略样样都好,可却是个不通水性的,就这般跟着您跳下去,可当真是没过脑子,下意识的举动呢!”
那日西泠月回府,绿萝听闻消息也顾不得害怕,赶忙跟了过来,将发生的事情都看在眼里,现在想想也是止不住的惊叹:“咱们底下的人都惊的不得了,最后将人捞上来,他也已经昏迷,却还死死的抱着您不撒手,这样的情意,便是咱们看了也是动容啊,帝姬可莫要再记恨驸马爷了才是啊。”
她没有说话,许久才闷闷道:“你为什么叫他‘驸马’?”
她终于肯出声,绿萝忙打叠起精神回道:“驸马爷现在已经不是摄政王了,还特意嘱咐咱们不能再叫他王爷,要依着民间的叫法,唤他驸马,奴婢们只能听从了。”
顿了顿,西泠月抬起脸:“他真的归政权给圣上了吗?”
绿萝点头:“是的,外头都传的沸沸扬扬的,说什么的都有,不过驸马爷为了您,是铁了心,自交还了兵权便一步也没踏出过府邸了。”
也不知是那人太过狡猾,在她这里已经没了可信度,还是她现今的疑心病已然变的很重,即便他们都如此说,西泠月也还是疑虑重重,没有一丝高兴的感觉。
该说的都说了,她定是也听进去了,绿萝便不再提那日的事儿,端了药盏过来劝道:“帝姬也莫要再想这些个烦心事儿了,您的身子是再经不起折腾了,快快服了药好生将养着才是。”
西泠月阖了阖眸子,抬手接过来:“我自己来。”
她肯服药就好,绿萝大喜,哪儿还敢再提旁的,忙将手中的玛瑙药盏递给她,见她喝的细眉直蹙,忙拿过百宝囊从里头拿出一颗奶酥递给她:“帝姬快甜甜嘴儿。”
见她看着她手中的百宝囊,绿萝赶忙解释道:“这是驸马爷临出去前特意给奴婢的,就是怕您苦口,叫奴婢时刻看着的。”
这百宝囊是自她开始服药,他便一直随身带着的,里头没旁的,全是每日新换的奶酥,西泠月知道。
西泠月没醒前,府邸上下一片阴云笼罩,大艳阳天儿的竟总叫人觉得后背透着阴风,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丢了脑袋,如今她终于醒了,绿萝这才觉得天儿终于亮堂了,压抑渐消,话也多了:“帝姬您也太不爱惜自个儿的身子了,自打瞧见您一身的细小伤口和断了的腿,奴婢都心惊呢,更别提驸马爷了,日日揽着您在怀中,悉心上药、喂您服药、用汤水的,奴婢瞧着,若您再醒不过来,驸马爷定也支撑不住了,好再那诸天神佛总算是瞧见了驸马爷的一片痴心,终是放了您回来,这才是救了驸马爷,也救了阖府上下的人呐!”
西泠月听着她说的话,喝进口中的浓浓汤药却愈来愈苦,若这一切不是梦境,都是真的,为什么要来的这样迟,让她的嬷嬷和云间都去了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