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时节,午间鸣蝉,好不热闹,闹得人心中烦闷的紧。
陈青瓷懒懒的倚靠在大靠枕上头,拿着一本书翻着。她这一两个月不仅忙完了三公主婚事,还有中秋盛宴也办的十分不错,终于可以好生休息几日。只是如何都不能同往常一般心平气和地静下心来看。她将书翻了一回放下,又拿起翻过一回又放下,到底让一旁伺候的琉璃察觉了不对。
琉璃放下手中的针线,“娘娘,可是待在屋中烦闷?今日还有些风,不如奴婢陪您去御花园走走?”
陈青瓷点点头,她这会子胸中就像是堵了一口气般,想吐也吐不出来,想咽下也咽不下去。大概真的是屋子里头空气不顺畅,又闷热的很,所以才有这样的感受。
御花园中,各色夏花开的十分旺盛。里头倒也没什么人在这个时间里头走动,圣人身子一日比一日好起来,但到底还是不比从前,那些个妃嫔整日里无不是赶着前去伺候,哪儿还有闲心前来御花园逛着。
这倒也好,她免了与那些个长辈打交道,能够安安心心的逛着偌大的花园。她身后跟着五六个内侍,倒也安全。
逛着逛着,人倒是轻松了不少,走过一片灌丛,倒听见灌丛后头有人在说话。她欲避开走,却又听见说话人的声音十分熟悉。
“娘娘,王爷写了书信回来,说是在边城日子不大好过,您看这如何是好。”陈青月皱着眉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她的对面坐着的便是良妃。康王在信里头发了满满三页纸的牢骚,他在边城实在呆不下去了,那谢景怀如今得了重任,到让他这个做哥哥的被活活比了下去,不仅如此,仿佛在边城,他就成了个隐形人一般,谁都敬着他,却也远着他。倒不如让他回京来,起码还能在圣人跟前露脸,莫让圣人忘记了他还有个儿子。
良妃还是一副淡淡地模样,她着实看不上这侧妃,可如今康王府却被这侧妃完全把持了,那李茹思整日里吃斋念佛,倒什么事情都不管了。
“这宫里如今也不是本宫作主,本宫在圣人跟前也说不上话,你说,本宫还能怎么办?”良妃有些头疼,这些日子后宫人人心思泛动,那些个鲜亮的宫妃们都争着在圣人面前伺候,反而她这样跟了圣人数十年的,要自持稳重,不敢前去圣人跟前请安。如今,她也有小半个月未曾见过圣人。
她儿子上回寄来的书信,她心中犹豫不定,一直不敢动手,如今也越来越心思回收。德妃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她也不想贸然出头,成为第二个德妃。但是,这宫里头让小辈掌家,这着实让她丢了颜面,也心有不甘。
她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水,忽见外头树下有抹明红色裙摆,她面色一愣,“谁在那里。”
琉璃忙拉了拉自家姑娘的袖子,这被人瞧见了,倒也不好不上前去打个招呼了。陈青瓷慌忙平静了心绪,挂着笑走上前去。
“良妃娘娘。“她行了一礼。
良妃脸色并不好看,见是她却又不得不压下心思做出副亲切的模样,“原来是太子妃,你今日怎么会有闲心来逛园子?”
陈青月捧着月份逐渐大起来而显怀的肚子微颤了颤,她站起来身来想要行礼,却被拦住了。
“陈侧妃怀着身子,免礼吧。”陈青瓷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却也觉着揣着这么大个肚子弯腰行礼,看着也是吓人。
陈青月低声答了一声是,又再次坐下。她也许久没有见到这位堂姐,如今却觉着堂姐整个人气势同从前全然不一样,不见从前的胆小弱怯,仿佛整个人矜贵又自持。
:太子妃若无事,同本宫坐着闲聊一回?本宫也难得见着你一回。“
良妃这话掐着酸气,陈青瓷也没听出来,只是坐了一方石凳,方才道:“这日头越来越大,今日倒还有些风,所以我出来走走。”
她说着烦闷,方才还顺畅了的胸口却又像被堵住了一般,带着些闷气,却又不好刚坐下就起身走,只好将那股气给压了下去。
“是啊,这日头大了,屋子里头待着闷得慌。”良妃淡淡地开口。
“妾身瞧着太子妃娘娘气色不好,可是身子不爽利?”陈青月见着她,内里发虚,说话间就带上了些讨好。
陈青瓷看了她一眼,淡淡笑道:“只是日头有些大罢了。”
良妃说了几句话,忽而站起来,“本宫倒是有些乏累了,陈侧妃,你替本宫好生陪太子妃逛逛园子,本宫先回宫了。”
说完这话,她带着宫人从亭子里离去,留下这对堂姐妹面对面坐着。
陈青瓷没什么多的话好同她讲,却见她一直捧着肚子似很乏累,“你若是累了,不用陪我,回去歇着罢。”
她不喜欢这堂妹,却也不想为难她。
“妾身不累。”陈青月犹犹豫豫的,她这一胎怀着不安稳,又要在康王府后院整日里同那些个妾室们斗法,还要想尽心思讨良妃欢心,所以自己倒没有好好养胎,弄得疲惫不堪。
今日可是她好不容易靠着康王寄回来的一封书信才能进宫拜见良妃,良妃不待见她,这不看见陈青瓷来了就走,留下她同陈青瓷二人独处。
琉璃站在陈青瓷身侧,警惕的看着对面这位三姑娘,免得她出些什么岔子落在自家姑娘身上。
“姐姐如今是太子妃了,妹妹还一直未曾同姐姐道贺。”陈青月浅笑道,带着几分不甘还有几分恐慌。那一日茶坊的事情,就像是悬在她头上三尺的一把刀,时不时的提醒她,那个秘密会不小心公之于众。
陈青瓷没有接她这句话,从前二人还在闺中时,虽关系不怎么好,到底是姐妹。可如今两个人还如何能够安稳坐在一处,心无芥蒂地闲聊呢。
“琉璃,你先退下,我有些话要单独同你家娘娘讲。”她抬起头看向琉璃。
琉璃却没动,只站在那儿恍若没听见她说的话。
“罢了,姐姐你若想让人人都知道这件事,那我也是不怕的。”陈青月笑了笑,却有些恼怒,为何要像防贼似地防着她,难不成她还能在这里对陈青瓷下毒手不成。
“姐姐可还记得你上回在运河边办的宴席,给我下过一封请帖。”
陈青瓷皱了皱眉,她因着李茹思养病,所以派人问过李茹思,就不成下过请帖,更别提还单独给
“琉璃,你暂且退下。”她温和的抬起头看向琉璃,琉璃犹豫再三到底站在了亭子外头去。
“三妹妹,我从未给你下过什么请帖。”
陈青月表情松动了片刻,忽而又笑道:“那张请帖上头可盖着慎王府的印,结果我没去成运河,倒是进了一间茶坊,见了一位气势不凡的男人,他问了我许多话。”
她话锋一转,“姐姐,你真的觉着咱们陈伯府上的事情,旁人半点儿都不曾怀疑?”
“我便是什么都没说,那人却猜了个七七八八,姐姐,你猜那人到底是谁?”
是了,能盖上慎王府的印,除了陈青瓷能做到,那还有谁?陈青月一时想通了,带着半分恐惧,还带着半分畅意的看着陈青瓷。
陈青瓷眉头一滞,心却扑通扑通的急跳起来,她胃中有些翻江倒海的不适,那股不适涌上喉咙,她脸色一白,捂着嘴想要压下那股不安。
琉璃带着身后宫人慌忙跑上来,她冷眼看着陈青月,“陈侧妃,你对我家娘娘做了什么?”
“我在这里坐的好好的,半点儿都没碰着她。”陈青月也有些慌涨,她不过将这件事情说了,陈青瓷就受不了了吗?
“还不快些扶着娘娘回宫,晓莲去太医院请太医来。”琉璃再不看她,只将陈青瓷扶起往东宫走去。
“陈侧妃可真是心肠坏透了。”琉璃还是有些气愤,才坐这么一会,陈青月就让她家姑娘这般难受,下回再也不能让她来见姑娘了。
“与她没干系,我胃有些不舒服。”陈青瓷走动着,那股反胃感才稍微好些,她摆摆手,这股不舒服同陈青月到底没干系。
只是陈伯府那件事情,看来到底是被旁人知晓了。那个冒充她给陈青月下请帖的男人,会不会就是殿下呢。
“琉璃。”她低声唤道,一只手死死捏着衣角,将手捏的通红。
“奴婢在,还有一会子就到了,娘娘你再撑一会儿。”幸好东宫离御花园不远,走上片刻也就到了。
等回东宫,一屋子的人慌里慌张的将她扶上了床,又端来热水给她喝下。她闭着眼睛,那股反胃感一阵一阵的涌上喉间,她没忍住,到底吐过两回。
她不舒服极了,又吐过一回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屋中乱作一团。
“娘娘!娘娘,您醒醒,您别吓我。”琉璃慌了神,坐在踏脚上头无助的握着她的手。
很快,晓莲带着太医匆匆走进东宫的大门。
另有人前去紫宸殿报给谢景瑜。
谢景瑜正给增琼楼写回信,听见外头杂乱的脚步声,忍不住朝外头看去。
却是斯羽,“主子,娘娘晕过去了。”
他一愣,丢下手中的笔起身,匆忙赶回东宫。
斯羽小跑着跟上去,却是将事情简略说了一回,“是娘娘中午后觉着烦闷,去了御花园散心碰见了陈侧妃,不知陈侧妃说了什么,娘娘就不舒服,回宫后就吐了两回,此刻韩太医已经到了东宫。”
“陈侧妃?”谢景瑜寒着一张脸,让斯羽打了一个冷颤。
“正是,可要奴才将人捉来?”斯羽忙道。
“先回宫。”此刻他什么也顾不了。
他大步流星地跨过房门,走到床前。
“她情况如何?”
床上的人安安静静地躺着,面容苍白,明明今中午他出门时,小姑娘还活蹦乱跳的,问他晚上回来可要吃鱼滑。
韩太医放下手中银针,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子,“殿下,请一旁说话。”
谢景瑜喉咙一紧,双手紧捏成拳,但他没动,只坐在床沿,看着床上昏睡的小姑娘。
韩太医犹犹豫豫的,像是怕下结论一般,谢景瑜耐心快要耗尽,“你照实说。“
“娘娘这脉象,似乎像是有喜,想来是月份小,臣摸不大准。”
韩太医说完这话,却不见面前的男人有一点儿喜色。
“她为何会晕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