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已渐渐消失在天边,只剩余晖映照青山绿水,清风徐徐,拂来一阵阵花木夹杂的幽香,宾客闻之无不心旷神怡。
季家这几年虽已有些没落,但老宅风景依旧,还是别家想买都买不到的好地方。
草坪上、绿植后、繁茂花枝下都零星了放置了优雅风情的白桌藤椅,露天摆放的钢琴前有乐者正十指翻飞含蓄炫技,餐饮区无论餐具盛器还是装盘点缀,无一不精无一不美。服务更是到位,眼神刚起,酒水饮料便已送至手边,傍晚光线刚刚暗下,全部灯光便亮了起来,隐藏在绿植花藤间的壁灯地灯这里一个,那里一双,并不太明亮,却把花园照出了悠闲幽微的氛围,变得更适合八卦了。
旧隐私,新鲜事,各家的人脉/背景/死对头,谁家老公找了小三,谁家儿女太不争气,谁那方面有特殊癖好,谁又去了国外整形抽脂......
秘闻在这些太太们的嘴里传得无比鲜活,处处低笑不断,仿佛人人都是亲眼所见。
阎骁带着宁西走进花园时,有那么一瞬间,谈笑风生的妙龄娇客和优雅贵妇们像被集体点了哑穴一般,齐齐无声。
一个俊秀清朗温润似美玉,一个身姿挺拔眉眼有若刀裁,同样耀眼出色,仿佛照亮了整个会场,令人惊艳到半晌无暇言语。
正在同人说话的阎母瞧见儿子和宁西到了,立刻欢喜起身。今日生辰,她穿了一身较鲜色的修身长款旗袍,复古领扣装饰,配搭了精致的翡翠首饰,发簪盘发,气色喜人,看上去真是雍容端庄,风姿优雅。
宁西走向阎母,微微躬身轻拥了一下她,真诚赞叹,“阿姨,满园子的花加起来都不及您一半的美丽。”
无论什么年纪的女人,就永远没有不喜欢被称赞美丽的,阎母瞬间双颊飞红,忍不住拉着宁西的手轻拍了一下,嗔道,“也就你会这么哄我了。”
宁西摇头,笑意满眼,“字字肺腑。”
阎骁随即也拥抱了母亲,并在她脸上亲吻一下,笑道,“我跟宁西想的一样。”
被哄得心花怒放的阎母满脸笑容,收都收不住。
虽然没有炫耀的心思,但刚刚见到两个孩子穿着正装相携走来,儿子高大俊挺,坚韧宽肩仿佛已能担起一切,身侧宁西瑞凤明媚,丰采浑然天成,两人模样气质都一等一的好,把身旁的几位太太都看呆了,实在是由不得她不骄傲。
宁西回身从服务员手中取过自己准备的礼物奉上,阎母笑着接过。
她本就极为喜欢宁西,今天宁西便是在花园摘朵花送上她也是开心的,更别说还精心给自己准备礼物了,得知长形盒子里是他亲手画的画,阎母更是感动,无论画得如何,这孩子的心意已经是十分让人心喜了。
这时旁边几位太太纷纷表示想亲见一下这画作,阎母见宁西面色微红,但神色若定,一旁的儿子也含笑不语,便顺应大家的要求,当场展开了宁西的礼物。
这一展开,别说旁人,连她自己都忍不住惊喜地“呀”了一声。
宁西画的竟是一副以她为主的水墨画,画中的她身着淡雅旗袍,端坐一梨木秀凳之上,手执明月团扇,身后半扇古典立式屏风,肌肤盈满,骨力洞达,敷色淡雅却光鲜传神,衣纹结构没有一点含糊之处,整幅画飘逸脱俗,率意处一笔带过,精微处且琢且磨,如镂如刻,颇有古人“始知真放在精微”之妙。
这可真是副好画,还把自己画得这般美。
阎母又惊又喜,捧着画连声称赞,一旁有懂画的夫人也欣喜夸奖起来。
阎骁看着宁西微微一笑。
宁西自幼便跟随父亲学习国画,少儿时期就已在全国水墨画展中几次获奖,这回为了给母亲庆贺生辰精心作画,这样的礼物母亲不喜欢才怪。
宁西脸色红红,摇头道自己笔力未及,画不出阎母的三分气韵,一句话又把阎母哄得都不知道怎么疼他才好,跟旁边几位夫人打了个招呼后,拿着画拉着宁西便要带他去内屋见老太太。
花园里有心相人的富太太们暗自打量完阎骁,心底满意得不行,虽然还不知道阎骁带来的这位小公子是哪家的孩子,但看模样教养也知道肯定是真正好人家出身,顿时都起了过来打听打听的心思。
眼见四周的妙龄小姐们脸色酡红地不时朝这边看,一众夫人又满面姨母笑的想往这处来,阎骁想了想,没有阻止母亲的动作,笑着朝宁西点点头,“去吧,我见完小舅一会儿就过去找你。”
一进老宅小舅就开始对他连环夺命call,这会儿已经在书房等着了,虽然已经猜到是为了什么,但也得先去见了人才能开口拒绝啊。
宁西抿唇一笑,“好。”
然后乖巧同阎母一齐去了大厅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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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阎骁外祖母正在同两位季家旧识的老夫人饮茶说话。
转过来这边读书后温璇便常住在了季家,这会儿身着精致小礼服打扮得甚是娇柔美丽也没有出去花园,反而老老实实的陪侍在旁,一会儿倒茶一会儿捏肩的在老太太面前尽孝道,心事尽都隐藏在了小啜花茶的优雅仪态之下。
得知阎骁已到,现正在外面给母亲祝福庆生,她不由纤指一抖,见没人注意自己,她放下手中的茶匙茶荷,拿包起身转到一旁,从包里取出小镜子和吸油纸,细细检查自己脸上有没有出油,妆容有没有不妥,唇膏有没有脱色。
季老太太端起杯,细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到底还是年纪太小稳不住心思,刚刚明明已经照过几次了。
这种时候只管大大方方等着骁儿进屋见面就好,那么紧张做什么。
正想着待会儿如何让阎骁带温璇出去花园相近一下,便见女儿带了个身姿挺拔的少年进了屋,看到少年清俊漂亮的脸时,她微微眯起了一双因为上了年纪有些浑浊但依旧锐利的老眼。
“....这就是我一直跟您说起的宁西...真的又乖又懂事....”阎母牵着宁西走到老太太跟前,笑意盈盈地给几位老夫人介绍自己十分喜欢的这个孩子,宁西极礼貌地朝几个老人家分别行了个礼。
“啊呀,你就是宁西啊?.....”季老太太微笑着将老花眼镜戴起,巧妙而含蓄地仔细打量起人来,宁西微微带笑,认真乖巧地点头称是,不疾不徐的声音清朗又悦耳,目光清澈又透亮,被阎母笑着拉坐下后,他也毫不拘谨,态度自自然然,腰却挺得很直,保持着一定的礼节坐姿。
几个老夫人立刻就在心里暗自点头了。
老人家们看了大半辈子人,一看这孩子眉目清俊,眼神干净,不经意的细节透露出了良好的教养,即知定是出自哪家书香门第。
她们哪里知道,季老太太这会儿嘴里正一阵发苦呢。
这宁西要真是外面那种男生女相娘里娘气的妖货还好,阎骁至多是尝到了新鲜事儿,玩上一段时间也就会罢手了,可原本照片里看着觉得只不过是个生得漂亮的少年,现在见到真人了才知道,那照片连他三分的气质都没拍出。
小模样生得啊,她竟是在这张脸上挑不出一点错来。
五官好,骨相好,气质更好,坐在那里微微一笑,整个大厅仿佛都亮了,小小年纪,说话不浮燥且谦逊有礼,别的不说,光是这等谈吐风仪已经叫人心喜,更何况女儿还说他在学校品学兼优,琴棋诗书画样样自有精见。
这样的一个少年,谁得了会舍得松手放掉?
真是麻烦了。
老太太越看心越沉。
面上倒是不显,依旧慈爱无比地跟宁西聊着话。
虽然隐隐察觉到老太太面上很亲切,眼底却有不着痕迹的疏离和冷然,宁西依然极为耐心有问必答,唇角笑意不减,目光却清澈宁定。
不多时阎骁也过来了这边,笑着跟外祖母解释自己刚才被小舅舅叫去了书房,没来得及过来跟几位老夫人见礼,实在不该。
季老太太握着他的手,含笑拍抚,语调意味深远,“你们谈正事要紧,再说我都一把老骨头了,没人理会也是正常。”
大家都以为老太太在跟小外孙逗趣呢,纷纷笑了起来,阎骁只当没听出老太太的话里有话,哄她两句后便跟长辈们一一见礼,然后朝宁西示了个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