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娘愣了愣,半响才道:“十,十五两。”
“赎身需多少银两?”
花娘看了他许久,难道这位不按套路出牌的陆大人要为她赎身?
于是她冲着陆修垣妩媚一笑,身段扭着靠近:“楼里的姑娘,要宝姨放人,至少得要五百两,像奴家这样的,八百两怕是也不够。”
“姑娘你十四岁登台,如今十八,两年前开始挂的头牌,客人见你一回就要二十两,还不算给的赏钱,四年下来应当攒下不少银子才是。”
花娘硬生生停住脚步,看着陆修垣,笑的很是牵强:“陆大人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陆修垣往亭子外看去,视线在一棵桂花树上停了停,这才回过头来看花娘,肃然着神色:“你为何不为自己赎身?”
“……”
“你若不走,在这里最终也逃不过被人鄙弃的结局,亦或是寻人让他替你赎身,但身契在其手中,你仍然没有自由身。倘若你赎身离开这里,在衙门内脱籍后,凭借你在飘香院多年学艺,也能有一技傍身,我朝有女户之例,你不必依附与人,将来也能自主嫁人,过上寻常生活。”
“……”花娘之前是有听闻过这位陆大人的一些事迹,但自己没遇上,总是不太相信的,世上还有什么真的正人君子,不过都是装的,哪有这样的男子呢,来了烟花之地和她们这些人说这番话。
“陆大人,奴家若是离开了这飘香院可活不下去,倘若是你能为我赎身,那我今后定然会好好服侍于您呢。”
“你身入这烟花之地非你本愿,如今能有离开的机会为何不走?还想着以se侍人!”陆修垣忽然斥声,脸上本就肃然的神色显得越发的凝重,看花娘的眼神简直就是“朽木不可雕”。
“人当知廉耻,不该如此自甘堕落!!!”
话音落下,亭子内安静了下来,已是深夜,带着秋露的风冷的冻人,沈黛娇那般站着都觉得脸颊凉凉的,更别说那花娘,不过花娘此时也顾不上冷,她呆愣在那儿,耳畔只回荡着那些字眼,廉耻,自甘堕落,赎身。
她见过的客人形形sè • sè,唯独没见过要她上进的,不想着为自己赎身那就是自甘堕落。她做了四年花娘,早就不知何为廉耻了,可这会儿,眼前的陆大人就像是块廉耻牌子,明晃晃的提醒着她,她太令他失望了。
她初次登台的那天都没现在这样羞耻过!
很快,沈黛娇看到一抹倩影从自己面前狂奔离开,呜呜声跟着一起飘远,花娘哭泣而逃。
沈黛娇望向亭子内,陆修垣站在那儿,负手而立,身姿挺拔,模样还是那般英俊,就是这正气凌然的神情……若做成画卷,应该可以辟邪。
或许还能有别的用途……
沈黛娇晃了下神的功夫,那边陆修垣动了,等抱冬提醒自家小姐已经来不及,陆修垣走出亭子到回廊里,俩人之间就隔了一棵桂花树。
他那眼神,仿佛是在说,你这墙角听的不是很专业,漏洞太大。
沈黛娇显得格外坦然,从桂花树后出来,轻轻拍了拍袍子,走上回廊后对着陆修垣抱了抱拳:“陆大人,好巧啊,您也在这儿。”
“……”陆修垣见她一身男装,从刚刚楼梯口时就想问了,但那会儿来不及,憋了半天,“沈小姐为何穿成这般模样到飘香院来?”
“为何不能?”沈黛娇擦了下袖口上的露珠反问他。
“你不该来这地方。”陆修垣摇了摇头,神情较刚刚松缓许多,但还是不赞同的,“此处鱼龙混杂,酒客闹事,你身为女子,容易受伤。”
“陆大人这是在关心我?”
对上笑意盈盈的脸,陆修垣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逻辑上没问题,这话的确是在关切。
“那我就先谢过陆大人了。”沈黛娇本想抱拳,想了想不对,便向他福了下身,“不过比起我,陆大人才更应该小心才是。”
陆修垣不明所以,沈黛娇指了指地上的酒盏,笑着提醒:“男儿出门在外,也应该多保护些自己才是。”说起这被占便宜,她觉得在这飘香院里,陆修垣的可能性比她大多了,这不她都撞见两回了。
“……”陆修垣愣了愣,竟是没接上话,她哪来这么惊世骇俗的想法。
看他走神,沈黛娇笑了,她倒想多和他说两句,可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她便告辞:“不多耽搁陆大人,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带着抱冬重新从走廊走下去,沈黛娇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陆修垣的眼底,他虽说不清楚她来到这儿的缘由,但此刻他百分百的确定,她这不是要离开飘香院。
脚步随心,想的功夫陆修垣已经跟上去了,不论她想法多惊世骇俗,女子乔装成这样来飘香院,定是不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