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么香的食物还是要吃的!
初次尝到“油炒”这种烹饪方式的小咪幸福得差点控制不住自己,当场变回兽人。
被热油煎炒过的豆腐表皮微微有些焦黄,咬上去带着一点酥脆,里面却是香嫩的软豆腐,原本纯粹的豆香与动物油的浓香混合在一起,让小咪一时竟然分不清自己是在吃豆腐还是吃肉。
那种被叫做“芹菜”的植物炒过之后也变得有滋味了起来,咬在嘴里清脆无比,新鲜的汁水冲淡了口中的油腻感,本身的清甘与豆腐的鲜嫩更完美融合。
考虑到小咪也要吃,陆迩没有在芹菜肉丝豆腐里加孜然之类的作料,但也已经让小咪吃得头都抬不起来。
陆迩估算着油脂的分量给小咪分了一些,自己拿陶罐又煮了个简单的豆腐汤,清淡解腻。
这次陆迩倒给小咪一碗后,又在陶罐里加了一点香菜提鲜,满足地喝了个饱。
吃过晚饭睡下,小咪听着陆迩的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才从柔软的兽皮上爬起来,步履轻盈地跃下床铺。
还没等它来得及钻出帐篷,一道白光闪过,这只小猫崽儿就在原地变成了一个高大的银发兽人,面色冷峻,碧色的双瞳中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也许是被白光映到,熟睡中的陆迩微微皱了皱眉,喉咙中发出若有若无的呢喃声,仿佛下一刻就要醒过来。
那兽人脸上表情顿时凝住,周身气场瞬间消失,停在原地一动不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陆迩的动作。
陆迩翻了个身,咕哝了两句,很快便只剩下规律的呼吸声。
兽人松了口气,试探着踏出两步,见陆迩没有反应,才放下心来,仍旧小心地靠近陆迩,双眸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这个奇特的亚兽。
这还是他第一次以人形这么近距离地观察他的亚兽。
从前在部落中时,他与首领一同狩猎归来时,也见过绿耳。
那时不过是远远瞥上一眼,绿耳便吓得如同受惊的小兔子缩回帐篷,因此也没什么具体印象。
首领之前开口请他照顾绿耳的时候,他没有拒绝。
因为他之前没有考虑过自己想和什么样的亚兽在一起,那也许哪个亚兽都没什么区别,绿耳也是一样。
等到受伤、不得已勉强变回自己还是幼崽时的状态回来,他发现这个亚兽竟然已经换了个人。
相貌还和从前一样,可内在已经截然不同。
而内在的不一样,也让“绿耳”体现出与其他人格格不入的气质。
尽管“绿耳”在外人面前努力掩饰自己的特殊,可面对一只柔弱的小猫崽儿,还是暴露了足够多的信息,让他燃起了十足的好奇。
——你是什么人?
——为什么会在绿耳的身体里?
兽人碧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陆迩熟睡的侧颜,下意识伸出手,想要试探着触碰一下这个亚兽的脸,却在堪堪碰到时停住。
过了半晌,他收回手,刚想站起身,忽然听到陆迩嘴里似乎咕哝了两句模糊的话语。
尽管陆迩的梦话细如蚊喃,可兽人的灵敏听觉还是让这个英俊的银发兽人一字不漏尽数收入耳中。
——“小咪……该剪毛了……”
兽人:“……”
他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极为羞耻、旋即从羞耻转变为恼怒,愤愤地站起身,怒气冲冲但是依然小心翼翼地解开陆迩系的绳结,走了出去。
帐篷外微凉的空气让兽人神色一振。
他轻轻吸一口夹杂着草木清气与食物香味的空气,谨慎地观察了一下周围,发现这个时间部落里的兽人们全都安然入睡,没人在外走动。
红木部落如今所在的这个位置是首领精挑细选的,附近基本没有什么危险野兽,有也被首领和角分别捕杀或者赶走。
因此部落里如今已经没有守夜的习惯了。
——不过这些日子他和首领都没能出现,部落里其他兽人似乎没有把驱逐危险野兽这件事放在心上……
不然“绿耳”那次出去也不会碰到巨蟒,害得他只能真身出现救人,结果让那个亚兽看到了自己还没长回毛的兽皮……
想起那次的窘迫,兽人脸上又浮现出一丝懊恼,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屁股。
这段时间他的毛毛已经长回来不不少,变回人形后,兽皮裙也多少能盖住一点,不至于像当时那样完全露在外面。
——这个亚兽真是、真是……
兽人想起那把骨剪刀在自己尾巴下面“咔嚓咔嚓”、自己还无能为力反抗时的情景,微微有些不甘地想:他将来一定要把这个仇报回来!
至于怎么报,他现在还没想好。
——反正一定要报,最好让那个亚兽哭出来!
心里下了决定,兽人心里舒爽了许多。
久违地用两条腿在地上走路,兽人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走,心里畅快地想:感觉灵水的能量还能支撑大半夜,他是去野外狩猎爽快一下、顺便抓点猎物给那个亚兽好呢,还是去河里洗澡放松一下、顺便捞几条鱼给那个亚兽好?
兽人一边畅想着一边走着,路过一处角落时,忽然看到那只用来磨豆子的小巧石磨,清清冷冷摆在那里。
兽人忽然想起家里帐篷中摆着一个大葫芦瓢,里面泡着今天才收起来的黄豆。
——今天家里的豆腐全都吃完了,“绿耳”似乎打算第二天再磨些豆浆点豆腐来着……
兽人想起之前看陆迩推磨时额头上的汗珠,步伐忽然就停住不动,神色也变得有些微妙。
过了半晌,他折返回去,不多时带着两只葫芦瓢过来,回想着那个亚兽的动作,笨拙地把黄豆倒进石磨的豁口,然后慢慢地推了起来。
……
陆迩第二天醒来时,一睁眼就是小咪昂首挺胸的毛脑袋。
以往睡醒后陆迩最先看到的都是懒懒猫崽儿的胖屁股,这次对上那对碧色的双瞳,吓了他一跳。
“小咪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以前小咪不都是日上三竿才起床么?
不过小咪醒得早居然不蹦迪,让陆迩感觉有些惊喜。
他前世养的两只猫,其中一只作息和他不太一样,醒得早就会在床头疯狂蹦迪,必须塞点什么吃的给它才会安静。
长久下来,陆迩就形成了上半夜深度睡眠、下半夜容易醒的习惯。
小咪醒得早自然是因为心里惦记着事儿,催促着陆迩赶紧起床,满心等着这个亚兽惊喜的时刻。
陆迩披上兽皮,理了理有些长的头发,下床正好看到帐篷正中央摆着一大陶盆磨好的豆浆,而昨晚睡前泡下的豆子已经不翼而飞。
陆迩愣了片刻,上前蹲下轻轻晃了晃豆浆,吃了一惊:“这是谁干的?”
“咪咪咪!”
小咪昂起头,晃动着尾巴,叫得超大声。
“豆子还没泡好就磨开了……这就没法做豆腐了。”陆迩有些可惜地晃了晃陶盆,看着里面ru白色的液体微微荡漾,翻起沉淀在下面的豆渣。
小咪神色僵住,小猫嘴半张,毛茸茸的尾巴“啪嗒”一下摔在地上。
陆迩转过头,正好看到小咪萎靡的神色,不由得笑了起来:“宝贝儿,你丧啥,又不是你磨的。”
小咪垂头丧气地“呜”了一声,心疼地看了一眼那一满陶盆的豆浆。
——这么多豆浆,能做多大块的豆腐!
“谁做好事不留名?”陆迩倒没怎么生气,想来偷偷帮他磨豆子的人应该只是好心,只是不知道他泡下豆子多久罢了。
比起这个,更让他重视的反倒是晚上睡觉的安全问题。
明明他睡觉之前系了绳扣,结果早上起来看绳扣被好好地解开了,也不知那个兽人在外面是怎么办到的。
陆迩抱起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低沉、毛毛都趴下的小猫崽,准备出门,就听到外头有个稚嫩的声音:“哥哥?父亲醒了,姆父让我来叫一下你。”
掀开帐篷出去,外头是个大约七八岁的小少年,如同勇和烈一样只在腰间围了一块兽皮,赤着的上身没有任何花纹,显然是个还未dú • lì的幼年兽人。
而且还是原身同父异姆的弟弟。
陆迩记得他叫“茫”,特别喜欢在外面玩,只有吃饭的时候才回家,和原身的关系有些平淡,说不上亲密,可也谈不上陌生,只是很少交流罢了。
一方面是原身性格比较自闭,另一方面……
陆迩注意到,茫那双灰棕色的双眸目光黯淡、焦点涣散,与正常人明亮的双眼截然不同。
这个小兽人是个盲人。
茫出生不久就几乎失去了视觉,只能感受到大约得光线明暗。这也是原身被一些人暗地里认为是“灾星”的原因之一。
也幸好兽人们的听觉和嗅觉都十分灵敏,因此茫的日常活动受影响不大罢了。
陆迩穿越过来后,这次也是头一次见这个弟弟。之前他两点一线菜园和帐篷,偶尔去指点亚兽们烧陶;从记忆中得知,茫差不多每天都会跑出部落,在附近安全地带玩耍,所以一直都没撞上。
“我知道了,这就过去。”陆迩点点头,想了想,道了声稍等,回帐篷不多时出来,拿了两颗自己杂交出来的无籽浆果递给茫。
茫下意识接过浆果,放在鼻子下嗅了嗅,闻到那股甜甜的气息,微微吞了口口水。
但他还是有些迟疑,抬起头,没有焦点的眼睛愣愣地看向陆迩的方向。
陆迩笑了一声:“吃吧。”
到底他现在也算茫的哥哥。
茫点点头,低声说了句谢谢,却没有吃,把浆果抱在手里,又问:“一起回家吗?”
陆迩手里拎上了两把培育后的芹菜,微微笑道:“走吧,去看看父亲。”
……
到了腾的帐篷,陆迩见到苏醒并变回人形的腾。
这位红木部落的首领看起来有四十岁左右,与绿耳和茫都有几分相似,也许是长时间沉睡的缘故,身形比较瘦削,神色倒还正常。
面对腾有些疑惑的眼神,陆迩和小咪心里同时紧张了一下。
对陆迩来说,这个世界上对原身了解最深的莫过于腾这个父亲,尽管原身一贯沉默寡言,可到底是血浓于水、朝夕相处的父子,自己没那么强烈的信心能完美扮演绿耳。
好在兽人们的脑袋都不太复杂,腾已经从红云那里知晓陆迩觉醒了巫医天赋,十分惊喜,想伸手抚摸一下这个孩子,又想起以前他不喜跟人接触,便忍了回去。
“这些日子你还好吧?”腾有些关切,“角对你好不好?”
陆迩一愣:“角?”
腾看他神色有异,微微奇怪,向陆迩身后看了眼,“角没有过来吗?”
陆迩下意识看了红云一眼。
红云脸上欣喜的表情还未消散,看到陆迩的视线,神情平静下来,苦笑一声:“腾刚醒我就让茫叫你过来,还没告诉他角没有回来。”
腾听懂了这句话,呆愣了半晌,最终神色沉寂下来,叹了口气:“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角保住性命回来了。”
作为首领,他已经习惯兽人之间的生离死别;尽管强大的角的去世让腾感觉心痛又难过,但陆迩拥有了巫医的能力冲淡了这份遗憾。
腾问了几句陆迩生活的情况,得知陆迩日子过得还算好,总算放心了不少:“我以前还担心你以后成年了找不到兽人,现在看来是我想太多了。”
毕竟哪个兽人也不会拒绝一位巫医亚兽。
陆迩报喜不报忧地小心说了一些情况,闻言心里叹口气:原身一个人确实过得不算好。
不过逝者已去,徒让原身的亲人愤怒难过也没有必要。
陆迩微微扬起一丝笑容,抬起头:“我一个人也过得很好。”
一家人寒暄着,腾不过寥寥几句,就让陆迩感受到这个中年兽人对家人的关爱,心里也觉得暖烘烘的。
腾苏醒之后需要大量食物补充能量,红云刚才就在一旁烤着肉,茫也把陆迩送给他的浆果递了出去。
陆迩想了想,暂且回了自己的帐篷,把小咪先放下,然后将那盆磨碎的豆渣豆浆上锅生火,另外摘了些芹菜、白根菜晒干的叶子等一起煮,再撒点盐,简单又美味。
提着一陶罐豆沫炖菜又到了腾的帐篷,正好看到得知首领苏醒的重在帐篷里和腾说话。
腾已经听重把这两个月部落里的大小事情说了一遍,比一知半解的红云讲述得更加清晰,也更加诧异自己的孩子带来的开田、陶器、消炎等新事物。
此时看到陆迩手里拎着陶罐进来,闻着伴随陆迩动作而扩散开的浓郁豆香,腾下意识吞了口口水:“这就是豆腐吗?”
“不是豆腐,不过也是黄豆做的。”陆迩放下陶罐,笑着一指,“大家尝尝。”
黄豆磨碎煮出来的汤像豆浆一样是ru白的颜色,青绿的芹菜、白根菜叶在白嫩的汤汁中翻滚,稍微搅动一下还能看到煮软的豆子碎末。
腾刚苏醒,虽然心里知道自己该尽快补充食物,可饿久了的肚子不争气,吃不下多少烤肉,甚至闻着有点反胃;茫递过来的浆果味道倒是不错,腾还想问一下茫是在哪里摘的,他也去摘一些。
但是陆迩带来的这锅“豆子汤”,让腾不由得专注地盯着浓白的陶碗,心里开始猜测这个汤的味道。
等到热乎乎的汤汁入口,腾蓦然睁大眼睛,随后低下头专心“呼噜噜”地吃起来,旁边重说的话也顾不上听了。
一整罐豆子炖菜很快就被腾吃完,其他人都没有碰,只眼尖瞧着那瓦罐里翻滚的碎逗沫,心里琢磨着回去自己也做来尝尝。
吃饱喝足,几个人说起了正事。
腾已经从重口中了解了部落的现状,除了换盐吃了点亏,其他大家倒是都还好。这让腾放心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