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让陆迩莫名觉得有些心慌,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都竭力避免着跟角有近距离接触。
角一开始委屈得要命,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亚兽忽然就对他冷淡了不少。
他思来想去,都没想到自己哪里做错事情。
但陆迩对他的排斥没有作假,现在他连跟陆迩玩撸毛毛的机会都不多了!
最让角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明明他刚回来的那个晚上,陆迩对他还很温柔来着,跟他一起玩耍了很久,晚上还凑在一起睡着。
可第二天起来之后陆迩的态度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难道是他晚上睡觉压着他的亚兽了?
角有些沮丧,不能跟他的亚兽亲热,只好拿喂猪打发时间。
他提着一桶猪饲料,走进猪圈。
寒季结束之后,猪圈上覆盖的兽皮也都拆了下来,保证猪圈里能够通风顺畅。
拆下来的兽皮沾满了猪圈的味道,角嫌弃这种臭烘烘的味道,全都拿出去丢了。
反正他想要什么兽皮打不到?
猪圈里的猪个头都长得不小了,两只劁过的公猪胖得根本看不出它们的同类以前在野外那蛮横的样子,每天就知道吃和睡;
两只母猪倒是因为困在猪圈里显得有些焦躁,偶尔会撞拦,把木制的栏杆撞得“哐哐”响。每次陆迩都用甜味的食物安抚它们,又有角压制,长久下来它们倒还算安分。
角嫌弃这几头猪太吵,进猪圈的时候一直释放出自己的气势。
这本来是用来威吓敌人和猎物的,现在倒也能用在驯猪上。
小噜作为陆迩最早开始蓄养的矮原猪,如今已经长大成猪,獠牙和体型都有了几分成年矮原猪的模样。
令陆迩和角感觉稀奇的是,小噜虽然越长越像它的成年同类,可性子却没有野生的矮原猪那么暴躁。
虽然一直被困在猪圈里,但小噜完全不像它的小伙伴们那样焦虑,快快乐乐地吃了睡睡了吃,对角身上不自觉散发的狮子气场几近免疫,特别喜欢撞到角身上玩。
虽然小噜的脑袋比较笨,但自从它有一次把“爸爸”撞倒之后被“哥哥”狠狠修理一顿,小噜就记住了“爸爸”是一种脆弱的动物,撑不住自己的撞击。
——但是皮糙肉厚的“哥哥”可以!
角提着饲料罐子进猪圈的时候,小噜就快乐地一头撞了过来。
给小噜喂了这么久食,角早就习惯了这头蠢猪对他莫名其妙的亲近,做好了心理准备,不像一开始一样被撞得失去平衡。他对小噜视若无睹,自顾自把饲料倒进猪食槽,看着几头猪热切地扑上去开始吃。
角的视线在那两头劁过的公猪身上打量了一下,心里盘算着这两头猪什么时候可以杀来吃掉。
他的亚兽曾经说过,劁过的猪猪肉会更肥,也不会有那么多腥臊味……
普通的矮原猪猪肉已经很好吃了,这种饲养的猪肉会有多美味?
想到陆迩,角心情又有些低落。
不知道他的亚兽是怎么回事,对他的排斥太过明显,比他刚以人型回来的那段时间还要刻意。
要不是角变成兽型吸引陆迩去撸他的时候,能够在陆迩的眼中看到清晰的渴望和更加浓烈的抑制,角甚至会以为陆迩开始讨厌他了。
百试百灵的撸毛大法如今成功率也变得很低,角心中出现了浓重的危机感。
他离开这个月,到底发生什么了?!
喂完猪,角找到了烈,重点询问了一下他离开部落之前让烈盯着的人:“守他们有没有小动作?”
烈不太懂:“什么小动作?”
“就是有没有跟绿耳走得太近?”
烈思索了片刻:“绿耳偶尔会找他们讨论工具的改良。”
——那就是了!
角握起了拳头,有些咬牙切齿:“不是让你盯着他吗?”
他离开部落之前特意嘱咐过烈,让烈盯着点靠近陆迩的任何兽人。
——尤其是有毛的!
烈皱了皱眉:“他们只是讨论正事罢了。”
明明陆迩对角一心一意的美名整个部落人尽皆知,烈不懂角为什么还要紧盯着陆迩周围的兽人不放。
他对勇都没盯得这么紧呢。
角跟烈说不通,又不能明说自己到现在还没拿下他的亚兽,只能憋着气自己暗中留意陆迩和那几个兽人之间的关系。
……
陆迩这些日子和守打交道的机会确实不少。
这个世界的兽人们对自身力量的重视远远超出了对工具的重视,尽管贴合这个世界的实际情况,但对于陆迩这个来自现代社会、习惯工具妙用的人来说还是感到有些不适应。
这次逮到一个相对来说在工具方面比较专精的兽人,陆迩常来跟他探讨农具和武器的优化改良。
陆迩在现代社会里主攻的方向是育种优选,对于农具仅仅停留在正常使用的了解程度,来到这个世界后造出的各种农具大都是凭着记忆磨出的大致形状。
红木部落也没有第二个人有使用或者创造工具的经验,没法给他参考意见。
守的出现给了陆迩很大的惊喜,在守的帮助下,陆迩改良了不少农具外形,让这些农具在使用的时候使力更小、重量更轻。
除此之外,陆迩还造出了他第一次可以使用的防身武器——弩。
部落的大迁移势必要走出舒适圈,在野外一切危险都有可能出现,陆迩不想把自己、把部落的安危全部压到兽人们的双肩上。
弩机整体用木头削成,弦的部分用的是从一部分野牛身上抽出泡过的牛筋,弹性和力度都很不错;箭大都是削出的木箭,还有一小部分镶嵌了磨得极为锋利的石制或骨制的箭头。
制造弩弓花费陆迩不少功夫。他以前对弩弓仅仅只见过图片,内部结构和原理全靠猜测和推论。
好在有守他们几个对只要工具和武器颇有经验的兽人们帮忙,群策群力好久,最后才做出能用的成品。
弩机制造成功之后,陆迩在部落附近的树上试过,效果很不错,虽然没有角那种几无破绽的强悍杀伤力,但用来防身已经足够。
弩机的制造陆迩没有告诉其他人,只让腾和角见识了一下,就连试验过程都挑大家都在忙的时间段进行,保证不会走漏消息。
武器不比工具,在实际投入使用之前能保密还是保密最好。
制造弩弓的过程中,守对陆迩佩服得五体投地,完全明白为什么这个深藏不露的部落为什么对一个亚兽如此推崇备至,完全成了陆迩的小迷弟。
这个亚兽比他知道的任何巫医都要厉害!
这天守和陆迩又出去试验了一版调整后的弩机,道别之后返回自己的帐篷,快到家的时候一头撞上了神色冷漠的银发兽人。
角的气场全开,红木部落里没几个能撑得住,更别提瘦弱的守了。
看这个“情敌”被自己的气场压得差点瘫倒,角心里多少舒服了一些,神色还是不变,盯着守:“你和绿耳干什么去了?”
守战战兢兢看着角气势逼人的靠近,搞不懂角这个问题的意思。
来到红木部落之后,他知道了陆迩和角之间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对这对伴侣之间的感情羡慕不已,也后悔自己当初当着角的面追求陆迩的举动。
肯定让他们对自己的印象变差了!
知道陆迩和角的感情后,守下意识认为陆迩和角之间肯定没有秘密、无话不谈,那陆迩跟他去部落外面试弩的行为不可能瞒着角,角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是考验他能不能守住秘密?!
守恍然大悟,咳嗽一声,神色严肃:“放心,角,绿耳嘱咐过我的,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他的嘴巴绝对很严!
角:“……”
怎么还有小秘密了?
一直以来都以为只有自己和陆迩之间拥有小秘密的角心中警铃大作,恨不得捏着守的脖子揍他一顿。
只是还没等他真的动手,陆迩就从那边扛着锄头绕了出来,有些奇怪地看过来:“你们在干什么?”
来找“情敌”挑衅被抓包,满腔的醋意迅速被角憋了回去:“没什么。”
陆迩轻轻挑眉,没说什么,转头向着帐篷的方向回去。
角丢下守,追着陆迩过去,声音温和了一百八十度:“我帮你拿。”
“不用。”
守站在后面,有些迷惑地看着这对伴侣,总觉得角在陆迩出现前后的气场变化有点大。
他有种错觉,如果角现在是兽型,可能尾巴都要摇起来了。
……
跟着陆迩回到帐篷,角抓耳挠腮地想着怎么解释,抬起头却发现陆迩的神色十分正常,似乎根本不在意他做了什么。
这让角有点失望,忍不住也有些难过。
陆迩脸上神情看似正常,其实心一直绷着,眼角余光一直在角的脸上打量。
观察到角流露出的失望之情,陆迩心弦忍不住也动了一下,心里微微有些自嘲。
——为什么之前自己没有注意到呢?角的情绪明明展现得这么清晰,喜怒哀乐都跟着他的一举一动而变化。
要不是这一个多月的分别,也许他还是会想以前那样把角忽视在一旁,默认角是他生活的一部分。
陆迩这几天也在考虑要不要和角摊牌。
若是寒季之前,他肯定毫不犹豫地和角讲清楚,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和角划清界限,让角死心,也让自己回归正常的轨迹;
只是现在,陆迩却犹豫了。
说不清犹豫的原因,也许是部落迁徙在即,这个时候闹“离婚”影响到的可不是他们这一家;也许是因为角现在还没有明确地表现出来,仅仅只是“暗恋”,由他来挑破对角来说有些残忍;也许……
总之出于各种微妙的心理,陆迩暂且收起了和角挑明的想法。
——就等部落迁徙完成之后吧,也许那个时候角在自己的排斥下已经放弃且“移情别恋”了呢!
……
时间流逝,红木部落最普通的兽人也渐渐开始感觉今年有些不太寻常。
往年寒季结束之后总会开始频道降水。尤其在进入暖季的时候,更是会连续下好多天的雨,昭示着今年一整年的充沛水量。
但是今年,直到天气开始变得炎热、明显已经进入暖季,天上还是一滴水都没有降下,兽人们开始感觉到不安。
以前他们从野外获取食物的时候也知道,如果没有降水,意味着野外的植物就没法生长发育;植物不茂密,动物就会少;动物少了,意味着他们的食物就会减少。
现在他们开始种植小米和黄豆了,比以前更加依赖于水分,不由得心急如焚:如果一直不下雨,他们地里的庄稼怎么办?
陆迩得知神罚的存在之后就对今年的干旱有了大概的预计,从黑河部落回来之后,立刻就安排了对水渠的加深拉长,还让制陶组烧制了许多长嘴的水罐,和拖车搭配起来往地里运水。
天上不下雨,周围的河流和湖泊的水量也有明显的减少,好在满足他们现阶段的种植没什么问题。
也有不少兽人们担忧地来问陆迩,关于他们下一茬粮食种植的水资源问题。
现在有一整个寒季的冰雪融水,河流和湖泊的水还勉强可用,但各处水源的水位都肉眼可见地在下降,下一茬粮食怎么办呢?
陆迩和腾、角商量了一下,觉得现在时机差不多,就公布了因为“神罚”的存在,他们需要整个部落搬迁的决定。
消息一出,举部落哗然。
兽人和亚兽们议论纷纷,但是态度倒是很一致,几乎没有赞同迁徙的。
腾有些奇怪,皱了皱眉:“为什么?我们以前不也迁徙过?”
部落的人互相看看,有个亚兽鼓起勇气开口哦道:“首领,以前我们什么都没有,可现在我们有这么多搬不走的东西呢!”
耕地、菜园、陶窑、打谷场甚至是厕所,全都是带不走的东西。
其实有不少人都已经打算就在这个地方过一辈子,每天在农田里忙活,然后回家织织毛衣、编编草绳,家里有存粮,不必担心明天吃不饱肚子、不必担心寒季里冻死在帐篷里,这样的日子,简直是他们以前不敢想象的美好生活。
如果要舍弃他们现在的一切,重新搬迁,岂不是意味着他们要回归以前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生活?
他们怎么舍得?!
陆迩看出了他们的担忧,笑着拍了拍手:“大家放心,虽然我们舍弃了这里的田地,但我们要搬迁去的地方的土地比这里要肥沃很多,想要改造成农田非常容易——我们以后还是要继续种地下去的!”
现在阶段,陆迩的话竟然比腾的话更加有用,大家都把信服的目光投向了陆迩,没有一开始反对的那么激烈,纷纷低头思索了起来。
“至于其他的,我们最初能修建出来的东西,难道以后修建不起来吗?”陆迩拍了拍手,拿出了一块干净的兽皮,把自己昨天用木炭在上面画的图形展示给所有的人看。
“而且,我们还可以建造新的房屋。”
这是一个小小的四合院图片。
上面是工整的俯视图,下面是大致的房屋视图,虽然只是寥寥几笔,却把高墙厚瓦、宽门明窗的房屋勾勒得活灵活现。
只住过帐篷和山洞的兽人们一下子就被陆迩展示的新建筑迷花了眼睛,半晌才迟疑着问:“这是……?”
“这是房子,我取名叫‘四合院’,建造起来虽然很麻烦,但是建造之后特别舒服,冬暖夏凉,宽敞方便。”
经过人类历史数千年时光检验之后的建筑美,一下子征服了这些暂时还停留在偏游牧方式的兽人们的心。
建筑房屋的打算是陆迩去年就开始计划的事情。
去年的时候农田还在第一次大规模推广的过程中,农业能不能养活兽人们陆迩当时也不太确定,因此没有把建筑提出来。
现在他可以确定,农业搭配狩猎养活一整个部落绰绰有余,甚至还有精力可以考虑发展一下畜牧业。
既然要部落迁移,干脆破而后立,直接放弃帐篷这种冬冷夏闷的居所,切换到四合院的建筑物中。
当陆迩列举了一遍迁移之后的光明计划后,“迁徙”这件事在红木部落的兽人们眼里,就已经不再是“被迫背井离乡颠沛流离”,而是“为了寻找更舒适的生活”做出的主动选择。
看着大家兴奋地窃窃私语,眉眼之间没有了一开始听闻神罚消息的低迷萎靡,陆迩满意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