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心又有什么用。我必然是不能追上去的。”夏诸道,看向赵毅。
“公主托我给你百金,安排她两个侍卫跟随,她既然追去必然放心那两个侍卫的身手。只怕是要麻烦那位居住山中的老翁了。”
片刻后目光看着前方的山路轻轻叹息:“我也就一鄙陋之人,皆有所求于我,然我连自己都帮不了自己。”
两人慢悠悠驱着马,从队伍前头逐渐落后,倒无人注意到他们的谈话。
狩猎的队伍在夕阳最后一点的余晖收尽时,入了王宫。
马车中的燕卉虞掀开车帘,前头的队伍里似乎已不见了燕攸宁的身影顿时疑惑,难道燕攸宁早先行回宫了?
直到下马车便行至燕檀身侧,“太子王兄,阿姐怎得不在?”
燕檀站在宫廊前正看着士卒赶着牛车将猎物运走,闻言看向她,纵然天色晚月光却明亮,无需灯烛。
“你不知么?承阳她的马惊了,尚在林中。父王已派人寻她。”
燕卉虞有些吃惊转瞬又觉幸灾乐祸,然而看了一圈不见燕攸宁的男姬,唇角极淡的笑凝固住。
“我记得阿姐有带一个侍从吧,她从高平宫带去的。”
燕檀觉她问这无关紧要的人很是奇怪,“你都说了是侍从,主子的马惊了自然第一时间追去救主子。”
燕卉虞哑口无言,心情败坏了,告辞离开此处回栎阳台休息。
燕翕看着燕檀,“太子兄可担心阿妹,我也派人去寻一寻她。”
“嗯。明日一早若还没消息,在祭祀开始前你我先去山中找她。”
“好。”
两人达成共识,燕洵在旁看着,听两人的决定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也告辞回宫。
他知自己终究比不上两个王兄,就连担心阿姐也只能干着急。
此时沂山中,道路崎岖草木遮挡,障碍重重,高大的树木投落暗影,皎洁的月色都因此显得淡薄。
伏缉熙仍旧策马长奔穿过杂草荆棘,本早该下了山去却因着要甩开燕攸宁而兜兜转转至此未出。
忽见前方一间草屋,于是慢下了速度,林深处隐约传出豺狼虎豹的嚎叫。于屋外,他下马将缰绳系在一棵的树上,空落的窗口颤着微弱火光,是有人居住。
他回头看着来时的方向,已经覆满幽暗夜色,草木层叠的阴影之中隐没了马蹄踩过的痕迹。
转身还是解下了缰绳欲回去寻人。
忽而一阵纷沓的马蹄声冲出夜色,三匹骏马疾驰而来。
“吁——”一声尖厉的嘶啸划破长空,马儿扬蹄止步。
燕攸宁坐于马上看着转身来望着自己的伏缉熙。夜色里,伏缉熙不能很清晰地看清她的神色,但必然是冷漠的。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壮汉,愈发地看不清模样,不过瞧着身形像是燕壹、燕贰。
“阿玉这就想要跑了?”
“没有,马受惊罢了。”他转身不再看燕攸宁,又将缰绳拴好。
“好好的如何受惊呢,只能是人让它惊的。”
正说话时,茅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一年岁不浅的老人,但身子骨瞧着却是还很硬朗,端着一盏微微的油灯。
“诶?几位小友人怎得天黑了还在这山中呀,可是要喂这山中野兽了哦。”
老人伸了些脖子,看清是一男一女,风姿皆是上等,伏缉熙离得他近但模样他的眼睛已是看不清了。
“夜里赶路下山是很危险的,鄙人这破屋二位若是不嫌弃可以暂歇一晚,明早再下山去。”
燕攸宁下了马,她身后燕壹、燕贰也跟随下马,老人又伸了伸脖子这才发现还有两人在。
燕壹、燕贰牵着马拴到树上,燕攸宁上前在老人面前作揖,“叨扰您了。”
伏缉熙一同作礼。
老人举着短灯,火苗映在他眼底,这才看清两人样貌,一阵笑声,“二位莫不是天上下来的吧,不叨扰不叨扰,莫嫌弃鄙人寒舍才是。”
带着笑声回到屋中。
燕攸宁跟随进屋,伏缉熙抿唇看着她的背影,同进屋里。老人给两人倒了水,三人便坐于地面唯一陈旧却方方正正的竹席上。
燕壹、燕贰靠墙倚着。
“以往这山里有迷路的人误打误撞也会到我这儿来,便多备了几个杯子,呵呵。其他东西倒是备不上了。我也不知还能在这山里住几年。”老人捧着茶笑说。
“这山里多是猛兽,为何居在此处?”燕攸宁问。
“外头总是打仗,山里安定啊。”
“下隽一直算安定。”
“世事无常,我是厌倦外头了,一个人在这山里挺好的。”老人看着燕攸宁,“姑娘不像是一般人家吧。今日是燕王入山打猎的日子,姑娘与这位小友人莫不是一道的?”
“嗯,出了些事未及时跟着回去。”
“呵呵呵。”他又看向伏缉熙,看了会儿,“我好似见过你呀。”
伏缉熙一惊,怎么可能会见过他呢?
老人见伏缉熙听闻他的话后显得不安,“我曾是燕国澧县的人,去过伏国又回到燕国啦。”
并没提他的身份,说了几句就借口疲累去了榻上休息。茅屋虽能待人却也无多余可休憩的地方。
燕壹、燕贰只能站着。伏缉熙与燕攸宁则只能坐在席上。
因着老人已休息,便不该打扰人。燕攸宁站起身,抓住伏缉熙的手腕拉着他出门。
月色落在门前的小块空地上,透过树影可见光的轮廓,夜间湿寒森冷但凡一阵微微的林风沁来,凉意便丝丝缕缕入骨。
明日即是岁首,立春已过却挡不住山中的寒。
马儿也累了,一匹匹伏在树旁静静无声。
伏缉熙感受到了握在腕上的手的冰凉,若是在王宫中寝乐殿,充斥着暖意必不会如此。
她放开他的手腕,林中的鸟鸣兽吼像是夜的伴曲。
“阿玉当是该如它们一般,拴在树上才能免去跑了。”燕攸宁指向树旁的几匹马,“若想要好好对待来换取衷心,那是行不通的。”
“我没跑。”伏缉熙垂着眼眸道。
“那你看着我说。”燕攸宁道。
伏缉熙高她有半个头又站的近,燕攸宁觉得看着他说话费劲,可想着约莫他的个子还会再长吧。
到时岂不更费劲了。
伏缉熙闻言抬头来,月光映在眼底微微闪烁,道:“我没跑。”
声音却是小了很多。
燕攸宁自然知道他说谎,只是想跑却没跑成功罢了。
“跪下来。”
她道。见伏缉熙微瞠目,神色凝沉了。
“你站着我费劲。”
伏缉熙有一瞬的怔愣,而后蹲下身,抿唇。
“我难得带你出宫一次,你就想尽办法的要逃。你说我是该铸根绳索将你拴着呢,还是将你关在高平宫永远不要出来呢?”
燕攸宁继续道,也蹲下身抬起了他低垂看着地面的头。
伏缉熙将她的手拂开,“我不会愿意呆在公主身边,公主应当清楚。”
燕攸宁清冷地笑了两声,站了起来,“清楚不清楚又如何,我养花还要问花愿不愿意被我养么?”
“只需我看着花,赏心悦目就成了。”
“既然你如此坚定,我也不必怜惜你。”
燕攸宁唤了燕壹、燕贰,将伏缉熙绑了起来扔在树旁与几匹马作伴,而后几人进屋休息直到第二日旭日初升。
辞别老翁后,由燕壹将伏缉熙丢在马上,牵着他的马下山。
老翁微微皱眉看着被绑着手脚扔上马的伏缉熙。
燕攸宁与燕贰则先行策马回宫。
辰时吉
燕攸宁回到宫中便去见了燕寿报以平安,派人通知了燕檀、燕翕、燕洵以平安。
因着辰时要在东郊金华台祭祀天地与燕氏先祖,燕攸宁遂回高平宫沐浴更衣梳妆,换上了祭祀的玄色礼服。
刚毕,来了宦官通禀前往东郊。
所有王族子嗣与燕国大夫衣饰皆是庄严肃穆十分隆重。
燕寿的车驾由五匹马拉着行在最前,王子公主的车驾则三匹马。士卿大夫步行跟随。
燕洵要与燕攸宁同乘,燕卉虞在旁听闻也出声要与燕攸宁同乘。
燕攸宁瞧了燕卉虞一眼,不知她又想着什么。因着是单人的车厢,坐两人倒还好,三人便有些拥挤了。
不过燕攸宁未拒绝,未想大庭广众落她面子。
遂燕卉虞高高兴兴与燕洵一块儿挤进了燕攸宁的车驾上。燕攸宁未嫌弃,燕洵却是不大乐意,马车始动他便看向燕卉虞。
“这马车最多坐两人,你干嘛非要挤上来?”
“你能与阿姐坐,为何我不能。你嫌挤,你下去呀。”
“好了,挤挤吧。”燕攸宁被他们一左一右吵得头疼,两人这才闭嘴。
“阿姐,你精神可还行?昨夜一夜都在山中。”燕洵又担忧出声,看着燕攸宁的神色,她身上带着祭祀礼用沐浴净身的香草味,然即使是沐浴后仍旧有些疲惫模样。
“倒也还好,山中有个老翁,在寒舍中借宿了一晚。”然实际上是连个靠的地方都无,她缩在那小小的一方竹席上睡了一晚,实在不能说睡得好,又冷又硬,四肢酸麻。
燕卉虞撩起车厢的轻纱帐帘看着外头,轻声,“阿姐昨夜在山中与娇色男姬共度一夜,许是十分快活。”
燕洵听这话便不高兴了,正要说什么见燕攸宁唇角浅浅地扬起,“阿妹莫不是羡慕,昨夜山中草色如铺月色如衾,我与阿玉可是压坏了不少脆草,滚到哪儿月色便裹到哪儿。”
燕卉虞听她的话耳根微微红了,不再说话,看着窗外的目光羞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