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蓝微怔,笑着点头:“这办法倒不错。”
她这话是由衷的,因为在此之前,油莎豆在她心目中的定义是优质的油料作物。它产量高,榨出来的油品质优,在贸易争端大豆危机中,因此成为网红。所谓的草能够喂牛羊,不过是附带价值而已。
现在换个角度想,直接用人家的草发展畜牧业,也很可啊。油莎豆又叫油莎草,听名字就知道,它的草产量很可以,加上营养全面丰富,的确是养牛养羊的好材料。
65届的知青一开始还跟着欢欣鼓舞呢,后面田蓝夸人家的时候,他当中又有好多人开始酸溜溜。
呵呵,66届的孩子就是不懂事,完全不知道发展油料作物究竟有多重要。是一顿红烧肉让他吃的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吗?
哼,好好寡上两顿,他就知道肚里有油有多重要了。
冯祥生指着杜忠江道:“不就是不好收割吗?让我老杜想想办法,弄个新的收割机。我就不信了,好好的豆子非得只收草。”
他的同伴立刻跟着点头:“就是就是,你以为国家花大代价引进这么好的东西就是为了当草吗?”
新知青面面相觑,总觉得这话哪里怪怪的。这个,水花生跟水葫芦不都是特地引进过来当猪饲料的嚒,都是草。
然而新人到了新地方,面对前辈,求生欲本能上线,他只好支支吾吾地顾左右而言他:“可是豆子被挖了,用什么挡风沙呢?”
老人立刻恨铁不成钢起来,集体大摇其头:“你就不知道多种点间断地收豆子吗?一行一行地间隔,这风沙还能刮起来?”
说完,前辈站起身,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捋起袖子就着月光继续干活。
七月半中元节算个啥,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苍生大于鬼神。革.命人无所畏惧!
田蓝摊手,她还能说什么呢,这要命的胜负欲。好吧好吧,你加油吧。
别说,这主意似乎还不错。多种点儿,这样就可以挡风沙和丰收两不误了。
到时候,方便好用的油莎豆收获器一旦发明成功,那推广全国都有希望。
可惜现实永远与理想永远存在着马里亚纳大海沟。尽管杜忠江有心配合同志的壮志雄心,奈何他一个连油莎豆都没见过,更加搞不清楚油莎豆全株到底长什么样的人,又上哪儿做收获机呢。
所以,万般无奈下,老人被新人抢了先机。
事情是这样的,半地下温室大棚设计者田蓝,施工指导是施工队的林师傅。这两人一个是门外汉,另一个干脆就没见过大棚,完全是图纸怎么画,他就怎么搭框架。
如此一来,问题就出现了,理论与实际的差异。
挖出一米深的半地下室后,林师傅安排大家挑选出大石头准备开始砌石头墙。就在大家捋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时,66届的知青主动找到了田蓝,只问了一个问题:“大棚的排水沟安排在哪里?”
冯祥生等人觉得他问了个傻问题,排什么水啊,有水可以排吗?他到西大滩这些天,愣是一滴雨都没下过。宁甘宁甘,您可真干。
那位知青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认真道:“要排水的,即便雨水少也还是会下雨,尤其是夏天。我这个大棚是低洼处,水很容易都灌下来。”
这这这,这也是事实。
只是,它已经超过了田蓝的知识储备了。毕竟农业军事频道的节目在说戈壁滩上石头盖大棚的事时,没提排水沟这一茬。人家做节目肯定有所侧重,不可能事无巨细。可对于实践者来说,这就是大问题了。
田蓝盯着人足足看了好几秒钟,决定要像个领导一样来应对。那就是,谁提出问题谁来解决。
“你知道怎么挖吗?”
眼镜小哥有些不好意思,抓了抓脑袋,小声道:“我没挖过。”
“那就是知道怎么挖。”田蓝根本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凡事都有第一次。这大棚我也是第一次盖啊。”
眼镜小哥哥咬咬牙,点头应下:“行,那我试试。”
冯祥生顿时酸溜溜,咄咄逼人:“你会吗?还试试!”
眼镜小哥有点儿紧张:“我学的是土木工程。”
知青还没回过神,田蓝先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你大学专业是土木工程?”
眼镜小哥“啊”了声,点点头:“嗯,我是XX大学土木工程系的。”
哇,整个工地都炸锅了。林师傅更是眉毛跳舞,喜不胜喜,他伸出铁锹一般的大手,用力拍眼镜小哥的肩膀,直接把人拍了个踉跄,差点直接掉到新挖的坑里。
吓得林师傅赶紧又把人拽回来,惊魂不定道;“哎哟哟,你可是宝贝,得爱惜着。”
冯祥生等人先是目瞪口呆,这会儿又心情复杂起来。原本他这群初中高中毕业生放在农场都算是知识分子了,职工都管他叫能娃娃来着。
这下子好了,一下子来了个大学生,还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他顿时感觉自己坑挖的太浅,都不够把自己埋进去了。
人家那叫降维打击。
60年代的大学生可是正儿八经的天之骄子,全国一年也培养不出多少大学生,那出来的就是国家干部。这家伙,他不好好在城里当他的干部,他跑到军垦农场来了!
他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眼镜小哥的脸又红了,嗯,其实大家天天顶着大太阳干活,谁的脸都是又红又黑。他有点儿不好意思:“我本来高中毕业就想下乡的,但我老师说要多学点知识才能做更多的事。所以我一毕业就报名来了。”
田蓝点头,表示赞同:“好,有志气,扎根边疆搞建设就是最好的学术研究。”
这场运动,大学就是风口子,与其在那里要么被打成鬼要么把自己变成鬼,那还不如积极投身到农业建设中来。
她当即有了决断,主动把人推荐给林师傅:“这位,林师傅,给您当个助手可好?对了,同志,你叫啥名?”
“郝建设。我给自己改了个名叫郝建设。”眼镜小哥有些忐忑不安,“我能行吗?我不会给林师傅添麻烦吧。”
田蓝直接给人鼓劲:“你一大学生你怕啥?红旗渠知道不,林县搞的那个,人家总设计师也是中专毕业生。”
“就是!”林师傅硬生生地忍住了自己伸手拍人肩膀的冲动,就高兴地点头,“你要不嫌弃我文化低,你这徒弟,我愿意带。嘿,你有文化有魄力,将来肯定大有作为。”
新知青与有荣焉,个个都喜上眉梢。哈,看,他的队伍兵强马壮,他就是边疆最需要的建设者。
老军垦战士的那颗心啊,一个个都泡进了老陈醋里,酸到后面都麻木了,自己也搞不清楚滋味。
他的脑袋瓜子嗡嗡作响,反复回荡着的就是一句话“比下去了,被比下去了”。
搞得田蓝都于心不忍,安慰大家:“我所有人都很棒!”
可惜这话听在冯祥生他耳朵里面已经没啥说服力了,三百来号大姑娘小伙子毅然决然地转身,开始发狠砌墙。
就在田蓝以为这群学长学姐已经打算靠体力劳动经验来碾压新人时,65届知青又憋狠放大招了。
会做家具的司徒磊跟还没摸到油莎豆的杜忠江趁着大家休息无人注意的时候,居然让菜根在水里自由呼吸了。
啥意思呢?就是植物的根它需要水肥也需要氧气,不解决喘不过气的问题,它会憋死的。这事搁在几十年后挺好解决的,采取营养薄膜技术、深液流技术以及气雾栽培等等,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