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偏僻的客栈里烛火摇曳,黑衣人苌虹从梁上跃下,向刚进门的蓝袍男参拜道:“王爷。”
安王赵恒反手带上门,道:“料理妥当了吗?”
“按王爷的吩咐处理了。”苌虹谨慎地回答,“西郊别业和安谷驿所有知道沐姑娘身份的人都杀了,尸体已经处理妥当,不会露出破绽。属下让人易容成李明峰去安谷驿和李家辞行,只说要出远门,应该不会有人怀疑到沐家头上。知情人也都审问了一遍,齐五临死前交代,李明峰几天前就找他帮忙劫走一个从京城往西疆去的,姓许客人的表弟。”
“也就是说,沐家人的行踪早就泄露了?”赵恒面色阴沉,“是谁告诉的李明峰?”
“属下暂时还未查到。”黑衣人答道。
当初不该杀了李明峰。可他竟敢那样对她,实在该死!
赵恒吩咐道:“你去查一查,有哪些人知道沐家兄妹来西疆的事,再通知青釭调一队夜卫,三天之内必须赶到,把蒲安车也带上。”
黑衣人一一应了,这才大着胆子说道:“云长史在外面候着,未得主上首肯不敢求见。”
“让他进来。”赵恒道。
黑衣人很快退下,少顷,安王府长史云昭远匆匆走进房中,却是之前那个书生,他单膝跪下道:“属下昨日言语冒犯,请主上责罚。”
“你何罪之有,”赵恒淡淡说道,“身为王府长史,进谏是你职责所在。起来吧,我方才已命苌虹传信给并州,派一队夜卫过来与我汇合。”
夜卫乃是安王的亲随卫队,人数虽只有八千,个个却都是以一当百的高手。云昭远赞成道:“主上太过深入朝廷腹地,是该叫夜卫前来护卫。”
赵恒顿了一下,这才说道:“夜卫是护送沐家人的。如我所料不错,他们应该被人暗算了。”
云昭远吃了一惊,忍不住劝道:“主上,沐家与皇室关系亲密,沐桑桑又要入宫封后,以属下之见,并州不当与沐家有任何来往。”
“暗中护送,不让他们发觉就好。”赵恒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渐浓的夜色低声说道,“沐家人为什么要改装来西疆?又是什么人在暗算沐桑桑?你通知太阿尽快赶去西疆前线,我要知道那边所有的动向。”
他们注定无缘,但他总想尽力让她过得轻松一些。
兔飞乌走,长庆宫迎来新一天的晨曦。
赵启合上西疆来的密折,望着窗外的梅树正在出神,内监捧着一个碧色琉璃瓶走来回禀:“陛下,御厨房刚刚送来今年第一批腌渍好的脆梅。”
少年君王的唇边不觉流露出一丝笑意,他放下密折,快步走到近前亲手揭开瓶盖,拈起一颗脆梅送进口中。
入口是甜,跟着一缕酸意慢慢在舌尖漾开,赵启摇摇头,笑意更深,她怎么会喜欢吃这种酸溜溜的东西呢?况且又这么平凡易得,哪里配得上她姑射仙子般的存在。
可说到底,这世上哪有什么东西能配得上她。
眼前不知第几次闪过与她初见的情形,小小的女孩儿踮起脚尖,带着几分不舍将荷包里的脆梅递给他,她明亮的眼睛眨呀眨的,像天上的星星,照亮了他原本黯淡的人生。
赵启将梅子核丢在桌上,拿过宫女捧着的湿巾一边擦手一边吩咐道:“去安国公府。”
她和母亲出京礼佛去了,但他很想她,借着送脆梅的机会去她那边看看也可以稍稍慰藉思念。
赵启没有派人知会,也没有摆驾,只是便装带着几个内监出了皇城,来到安国公府时,门房认出了他,吓得一个激灵冲进去报信了,赵启笑着拿过脆梅瓶子往里面走,不多时见许念和沐旬鹤迎了出来,赵启一怔,问道:“国公夫人已经回来了,那么桑桑呢?”
许念没作声,沐旬鹤代她答道:“陛下,舍妹前几日往西疆去探望家父了。”
“什么?”赵启大吃一惊,“为何不报与朕知道?”
沐旬鹤虽然没料到他竟然亲自过来,但脑中已飞快地想好了托辞,连忙做出一副惶恐的模样说道:“微臣以为这是家事,所以没有回禀,陛下恕罪!”
赵启心乱如麻,顾不得追究,急急问道:“她走了多久?眼下到了哪里?”
“算行程应该快到安西都护府了……”
当一声,琉璃瓶掉在地上碎成了几片,幽绿的脆梅洒了一地,赵启脸色发白,急急说道:“八百里加急到安西都护府,让傅守义立刻派人护送沐姑娘回京!”
片刻后又道:“调羽林卫五百人,昼夜兼程往安西都护府迎接沐姑娘!”
他阴郁的目光在沐旬鹤停了一会儿,末后落在许念身上:“国公夫人,你,糊涂!”
赵启素来待人和煦,涵养极好,许念从没见过他如此疾言厉色,更没听他说过这样的重话,她又惊又怕,汗涔涔的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沐旬鹤跪在地上没有动,脑中却闪过无数个念头,皇帝的反应很古怪,除了生气,似乎还有些,惊慌?
沐桑桑病了整整两天。
第三天一早,她再次央求沐乘风出发:“三哥,我真的好了,咱们走吧。”
“不急,等看过大夫再说。”沐乘风笑着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