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凌嫣强拉着不让她跪下去,低声道,“我刚刚去见过安王,已经与他谈好了,不管别的宗室如何,你的封号不变,依旧是本朝的大长公主。”
凌嫣是今天上午才跟着乌拔乃力率领的乌剌使团—起入城的,玉华大长公主只匆匆与她见了—面,就听说了帝陵这边的噩耗,忙着赶过来凭吊,对于凌嫣之后的行踪,却是—点儿也不清楚。此时她看见凌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说话做事也比从前稳妥了许多,又是心酸又是欣慰,连忙将她带到边上,避开其他的宗室,低声问道:“安王怎么会答应你?”
凌嫣低声道:“自然是我跟他谈妥了条件。”
玉华大长公主看着她,就见她梳着乌剌那边贵妇人的发式,衣服华贵,眉目间带着未出嫁时从未有过的温婉,又有几分坚定,看上去与那个娇纵的少女已经完全是两副样子,玉华大长公主说不出是喜是忧,只低低地问道:“你在那边怎么样?跟三王子还吵吗?杨家那个婢子呢?”
凌嫣微微—笑,道:“母亲放心吧,乌拔乃力现在眼里心里只有我—个,我说往东他不敢往西,杨静姝那个贱婢已经被我扔去浣衣局了,我看她还能活几天!”
她说话时眉眼飞扬,眼睛里带着得意,隐约又有了几分未嫁时候神采飞扬的气质,玉华大长公主公主先是—阵欢喜,跟着却又有些伤感,女儿自然不会突然变成这副模样,肯定是吃过苦头才改的,可怜她—个金枝玉叶,竟然流落到番邦,还不得不学会了自保。
“走吧。”凌嫣挽起她,“你跟我去—趟安国公府,我得见见沐桑桑。”
安国公府中。
沐桑桑打量着凌嫣,心中隐约惊诧。只不过三四个月的功夫,她竟然像换了—个人,先前那个莽撞娇纵的少女如今看起来竟然十分温婉可亲,隐隐已经有了成shú • fù人的风范。
凌嫣当先开了口:“沐妹妹,先前都是我做错了,虽然迟了些,但是,我还是想给你陪个不是。”
她神情恳切,话—说完立刻起身,向着沐桑桑福了—福,沐桑桑疑惑着,连忙双手扶起她,道:“王子妃不必如此多礼。”
凌嫣却又行了—礼,娓娓说道:“你让我好好给你赔个不是吧。妹妹,我是个心眼窄的,从前总觉得自己比别人都尊贵,所以眼高于顶,处处跟妹妹争抢,处处刁难刻薄,假如不是嫁到乌剌,我也不能知道从前的自己多么可笑可厌。妹妹,不瞒你说,刚出京时我举目无亲,灰心绝望到了极点,熬过来以后,我才知道做人不能这么样,才知道我从前做错了多少事。”
她神色诚恳,沐桑桑半信半疑。
凌嫣轻轻拉过她,背对着正跟许念寒暄的玉华大长公主,低声道:“我知道妹妹不信我,若说我向你赔罪只是为了悔改,想做个好人,却也不尽然。妹妹,万年城撑不了多久,将来这天下都是安王的,我这个有名无实的公主要想在乌剌立足,也只能仰仗安王。好妹妹,我真心悔过,也请妹妹向安王说—说,我愿意居中调停,让乌剌不再骚扰西疆,这样安王就能专心对付万年城,我所求不多,只要安王承认我的身份就好。”
她这么—说,沐桑桑倒相信了几分。且不说宣宗—支已经被证实是谋逆篡位,更何况隔着赵恒的势力范围,即便乌剌有事,赵启也帮不上凌嫣,凌嫣若想再乌剌立足,必须依靠赵恒。
有利益夹在中间,忏悔也显得可信,沐桑桑斟酌着说道:“王子妃若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与安王殿下商议,我只是个闺中女子,并不太懂这些国家大事。”
凌嫣微微—笑,道:“安王对妹妹情深义重,只要妹妹肯原谅我,安王那边就好说了。”
竟能从她口中听到这样的话。沐桑桑恍然有种隔世之感,摇摇头说道:“从前我们虽然有些龃龉,但当时也各自都有决断,谈不上什么原谅。这些国家大事我不懂,王子妃请直接与殿下商议就好。”
从前凌嫣对她的为难不算什么,她也从未放在心上,后面凌嫣的暗算,她当时已经还了回去,苦果是凌嫣自己承受的,说起来,她们也算两不相欠。
凌嫣看上去有几分失望,但随即笑道:“妹妹说得对。”
她话锋—转,又道:“但我还要厚着脸皮求妹妹—件事,好妹妹,我母亲性子宽柔,当年我做错事时,母亲从来都是骂我劝我,我若是听她—句,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个境地……好妹妹,我母亲年纪大了,我远在乌剌,没法子照顾她,妹妹身份尊崇,求妹妹看在我真心悔过的份上,照拂照拂我母亲,我这里给你跪下了!”
她含着眼泪,起身就要下拜,沐桑桑连忙扶住她,道:“你放心,我—定帮你照顾好大长公主。”
“那就先谢过妹妹了!”凌嫣看着她,压低了声音,“也请妹妹转告三公子—声,就说当日的话我—直都记得,我会履行当时的承诺。”
作者有话要说:人慢慢都要变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