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素馨还想再说,看了他的脸色,眉头便蹙了起来,试探着问道:“陛下是不是犯了胃疾?”
赵恒看她一眼,道:“你退下吧。”
云素馨便知道自己猜对了,他不肯说,大约是像从前一样像混过去,有皇后在,如今也用不着她操心了。云素馨没再多说,很快告退离开。
沐桑桑吃了一惊,他有胃疾?云素馨刚一转身,她便握住赵恒的手,紧张地在他脸上瞧着,急急问道:“你有胃疾?怎么不早些告诉我呢?”
这么一看,果然给她发现了他的异样,额上有一层薄薄的汗,脸色也与平时不大一样,再想到他刚刚突然要热酒,沐桑桑暗自懊恼自己大意,连忙吩咐人请太医过来。
赵恒按住她的手,笑道:“不是什么大事,过阵子就好了,不必这么大费周章的。”
“那怎么行?”沐桑桑拿帕子给他擦着汗,柔声劝道,“你先躺下,我给你揉一揉。从前我脾胃不舒服时,我娘也这么给我揉过。”
赵恒虽然觉得不必,但她这么一说,他又有些心动,便依着她的吩咐躺平了,就见她细细的搓热了手,隔着一层中衣,轻轻地揉了起来。
其实她没什么力气,而他肌肉结实,她根本也揉不动,然而柔软的小手带着温暖的热意在疼痛的地方轻轻抚着,心里的惬意渐渐盖过了疼痛,赵恒不由得暗了眸子,大手抚上她的脸庞,低声道:“桑桑……”
话未说完,帘外已经传来通报的声音,太医来了。
沐桑桑忙下了榻,想要扶他时,赵恒已经自己坐了起来,端肃了神色。
因为是旧疾,没费多少气力便也确定了下来,正月间有忌讳,按习俗是不好在这时候用药的,太医头次给赵恒诊治,也不知道他是否有这个忌讳,便大着胆子问道:“陛下是否需要服药?”
“不必。”赵恒素来不喜欢请医问药,一口回绝道,“只要比从前没什么大的改变,就不必开方子。”
太医刚刚已经看过赵恒从前的脉案,忙道:“陛下的病症跟之前相比差不太多,依旧是胃脘气机阻滞,若是不愿意用药,微臣写几个食补的方子先吃着,慢慢调理一阵子也能好转。”
沐桑桑在边上听着,忍不住问道:“陛下眼下还疼着,可有什么止疼的法子?”
赵恒摆手道:“无妨,不用理会。”
太医闹不清该听谁的,想了想才大着胆子说道:“微臣给陛下艾灸一次,应该能够缓解。”
他一说完便偷眼去看赵恒,却见他虽然一副无可无不可的神色,却还是笑着去看皇后,皇后又是十分坚决地点了点头,太医心里雪亮,看来这件事,还是得听皇后的。
等灸完时,疼痛果然缓和了许多,沐桑桑松了一口气,想起刚刚竟然没有察觉到他一直在忍痛,又想到云素馨一眼便看了出来,心中又是愧疚又是心疼,低声道:“以后不要再瞒着我了,你生着病,我心里也……”
她有些难为情,后面那个字便没有说出来,赵恒眼睛一亮,低低地问道:“你心里也怎么?”
“没什么。”沐桑桑慌张着,眼睛看到了桌上的酒壶,不由得说道,“以后我看着你,慢些吃饭,少饮酒,好好把脾胃调理调理。”
赵恒微微一笑,道:“又与饮酒什么干系?便是刚才的太医也没说不让我饮酒。”
“太医是不敢说。”沐桑桑早就注意到了太医的神色,道,“刚刚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酒壶,欲言又止的,肯定是不想让你多饮酒。”
赵恒微一用力,将她扯进怀里圈住了,语声爱昧:“不如这样,以后你听我的,我就听你的。”
沐桑桑心里疑惑,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却又本能地感觉到他要说的不会是什么好话,便警惕地答道:“不好,我不交换,吃饭的事你得听我的。”
赵恒低低地笑了起来,轻轻咬住了她的耳朵:“小东西,越来越狡猾了。”
他能感觉到她在他的唇齿间迅速软下去,像柔桑的枝条一般缠绕着,赵恒心里一阵情热,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你听我的,夜里睁开眼睛看我,我就听你的,好好吃饭。”
这个午觉到底没有歇成,未时跟前,云增带着云昭远,突然入宫求见。
赵恒在御书房边上的澄心堂见了他们,云增递过来一份檄文,道:“万年城那边昨日发了檄文,也拿出了一份德宗遗诏,坚称他们手中的才是真遗诏,陛下手中的是伪诏,又号令天下兵马速速集结勤王。”
此事早在意料之中,他这边拿出了遗诏,赵启肯定得做些什么,否则就是默认了遗诏的真实性,自己承认是篡位了。只是赵恒看到檄文时却有些意外,这是太后与赵启联合发出的檄文。
“太后与赵启,和好了?”赵恒问道。
“据暗夜传来的消息来看,这两人应当只是暂时联手,目前太后有意扶持齐王,万年城那边表面上看着平静了下来,实际上内斗得厉害。”云增道。
赵恒微微颔首。也是,他釜底抽薪,直接将宣宗一支打成了逆贼,万年城那边若想扳回这一局,太后和赵启必须暂时放下恩怨,集中精力一致来对付他。
“臣在想,到时不如让安国公进攻南线,一来安国公最是熟悉赵庶人那边的军防情况,比并州的旧部都合适,二来有安国公在,太后心里自然就有顾忌,未必会全力对敌,而赵庶人原本就忌惮太后,见她这样自然怨恨,这两个人早晚还会反目,到那时,同盟不攻自破,对陛下的大业更有助益。”
赵恒沉吟着道:“还是让舅公去吧,安国公不合适。”
云增的建议在战术上固然是最优选,然而他这些天看下来,沐家人很重亲情,让一家人在战场上兵戎相见,对沐战来说肯定是极艰难的抉择,更何况真要是这么安排了,她又不知该如何忧虑担心,肯定连觉也睡不好的。
说到底,他还是不舍得。
南边内忧外患,人心又是一盘散沙,用不着使出此计,一样能够收服。
云增没再多说,又道:“暗夜在那边很是顺利,已经得到了赵庶人的信任。”
“很好,让他仔细些,尽量保全自己。”赵恒道。
暗夜、太阿、苌虹、青釭,再加上云素馨与云昭远,这是他在并州时用惯的班底,暗夜擅长收集情报,心思缜密,手段圆活,实在是他极得力的助手,如今暗夜潜伏在万年城中想法子接近赵启,等取得赵启的信任,就等于在离赵启心脏最近的地方楔下了一枚钉子,再动起手来,必定事半功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