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出个凄楚自嘲的笑,姜皇后叹息道:“陛下是太子的亲生父亲,既然您都这么说了,妾身为继母,继续逼迫恐会让人觉得别有用心,便罢了吧。”
“多谢皇后娘娘体恤。”
姜皇后眼神却全不似表面这般柔弱凄楚,反而带着刻骨的冷意。
她倒是不怕皇帝的,皇帝总不舍得让她受委屈,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皇帝已经开了尊口,她若再咄咄逼人,恐会被人视做狼子野心。
拈起桌上的酒盏,遮住唇角的冷笑,姜皇后道:“带两位姑娘下去吧,既然跟太子无缘,日后再寻好的便是。”
“跟太子无缘,这不是还有二皇子殿下吗?”斜地里凭空插出个吊儿郎当的轻狂声音,杜文郢高声道,“方才说太子殿下和二皇子一人一个,如今既然不得,倒不如都给二皇子。”
“反正……二皇子身边,至今也没个姬妾,一纳二女,双喜临门。”
杜文郢朗声笑道:“难不成……刚才皇后娘娘说的全是假的,本就没打算给二皇子姬妾,本就冲着太子殿下来的?那臣就有疑问了,这两位姑娘千般好万般好,皇后娘娘怎的不给自己亲生的儿子。”
撕破脸皮的话,沈璟昀不会说,姜皇后也不会说,大家都要脸。
可总有人不要脸,杜文郢从来都是个混不吝的,这会儿吊儿郎当地坐着,可咄咄逼人的气势,丝毫不减。
满室寂静,杜文郢说的人是事实,宗室子弟也不傻,都知道皇后和太子之间的龃龉,但这二人积威甚重,并没有人敢看笑话,都悄无声息地低下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全当自己不存在。
“老大不要的给了老二,这话说出去恐怕不好听。”姜皇后淡声道,“自家兄弟之间,总是要避嫌的,若什么都不在意,连兄弟不要的都捡,未免太不讲究了。”
“本宫亦曾听说过许多骇人听闻的事情,像儿子娶了父亲的妾,侄儿娶了叔父的妾,弟弟娶了寡嫂。”姜皇后的目光不动声色瞟过枝枝,“这夫死改嫁,天经地义,谁也拦不住她们,可天底下这么多男人,何必寻夫婿家的,听起来总归是不好的。”
沈璟昀脸色一黑,淡声道:“皇后娘娘,既然改嫁了,那自然跟以前的夫婿再没关系,想嫁谁便嫁谁,既不坏伦常,又没有违律,何必因着莫须有的流言蜚语畏首畏尾,您说呢?”
“我看二弟身侧没个女人,形单影只着实可怜,这两个姑娘亦是极好的,不忍他们蹉跎一声,不如就给二弟带回去吧。”
二皇子道:“皇兄,母后,我心里有人了。”
沈璟昀拿起酒盏放在唇边,遮住唇角勾起的冷漠笑意。
姜皇后天大的本事,也管不住自己儿子。
“你小小年纪,快别胡说了。”姜皇后温和地制压自己儿子,“这两个姑娘是母后千挑万选的,你若是不喜欢,留一个也好。”
“儿臣一个都不要。”二皇子有点生气,觉得母后一点都不在意自己,她的眼里只有权势。
早就告诉了她,自己喜欢娇儿,结果母后就对顾家姑娘做出那种事情来,现在还逼迫自己娶不喜欢的女人。
在她心里,自己是她儿子还是个玩物。
二皇子怒了。
“母后,儿臣早就说过了,这辈子非娇儿不娶,您何必非要逼我!”
满堂子弟都没忍住口中的惊呼。
这么刺激的吗,二皇子居然在外面跟人家姑娘私相授受,私定终身,私那个什么了……
姜皇后快被自己儿子气死了。
她对付谁都不生气,就是看着这个傻儿子便没了办法,他是没长脑子吗,竟当着诸多人的面说这种话。
皇帝一直恹恹坐在一旁,说完那句话便没了心思再开口,这会儿突然来了精神,温和道:“孟州有了喜欢的姑娘?是哪家千金,怎的不告诉父皇?”
沈孟州道:“父皇,那姑娘身份低微,母后不同意。”
“身份有什么要紧的,方才太子说得对,咱们皇室富贵已极,娶媳妇儿只需挑品貌才华,倒不必注重门第了。”
皇帝难得不理会姜皇后难看的神情。
他也是生气了,任哪个男人被自己的妻子说年老体弱,都高兴不起来。
更何况当着他的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说了不止一次。
“父皇所言甚是,儿臣喜欢的姑娘,是商贾顾家三房的嫡长女,叫顾娇的。”二皇子道,“还请父皇成全。”
“顾家……”皇帝扬眉想了想,半晌道“朕记着,之前宁王的王妃便是她们家的?”
“正是这家。”二皇子像是想起来什么,指着沈璟昀高声道,“皇兄身侧的顾承徽,亦是顾家千金。”
姜皇后咬碎了一口牙:“陛下,士农工商,顾家毕竟是商贾,怎堪做皇子妃,若孟州当真喜欢,不如赐做庶妃便是了。”
“这话不对。”皇帝哼了一声,“之前给宁王赐婚,皇后亲口所言,那顾家姑娘天姿国色,品貌端方,德容言工俱佳。”
“顾家的姑娘能给宁王做王妃,便不能给老二做王妃了吗?”皇帝蹙眉,“宁王是先帝之子,朕的亲弟弟,身份并不比老二差。”
杜文郢朗声道:“陛下慈善仁德,不囿于家世,乃明君徳范。”
姜皇后端庄坐着,也不再反驳他们的话,只是淡声道:“本来妾是准备应了的,只是……这顾家的嫡长女嫁做宁王妃,一月有余便闹着和离,这样的德行,妾实在不敢再往皇家拉。”
“以前听了几个狗奴才的闲话,当那顾家女是个好的,没想到是被人蒙蔽了,是对不起宁王。”姜皇后面色稳重,“可我总不能明知顾家不好,还给孟州娶他家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