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枝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虽然他说自己不难过,但……怎么可能呢,那是亲生的父母,对他不好,就是一辈子的伤害。
她心里很难过,难过的说不出话来。眼前的男人,一直都冷静,坚强,是全天下最强大的人,可他也是血肉之躯,怎么会不难过。
枝枝握住他的手,一言不发。
“傻子。”沈璟昀无奈笑起来,“我以前是真的很难过,怨恨,愤怒,太多的感情缠绕在心里。”
他语气淡淡的,像在说旁人的故事,“后来觉着,其实没那个必要,根本没有人一定要对我好,他们对我不好,我也对他们不好,这就足够了。”
旁的都不重要。
父亲母亲就一定要爱他吗?这两个人不过是为了自己一时的欢愉,造出一个小孩,还真不一定要喜欢他。他长大成人,有很多很多的事情占据心灵,也不在意早早就从生命里消失的父母。
若说报复,谢皇后自己过的就不幸福,皇帝如今孤立无援,两个伤害他的人,都没有好结局,还有什么值得报复的,至多杀了皇帝,可死亡也并非最大的惩罚。
至于姜皇后……本身就是仇敌,姜氏不用对得起他,他也不用对得起姜氏,不过是权势斗争,成王败寇,姜氏输在他手里,活该如此。
“你想的太多。”沈璟昀叹息一声,对她道,“其实很多事情,换个角度去想,就觉得没那么重要。”
“殿下……”枝枝顿了顿,“你低一下头。”
沈璟昀困惑的低头看她,“做什……唔……”
话音未落,这个全天下最好看的姑娘,就已经抱住他的脖子,吻上他的唇。
沈璟昀心中泛起密密麻麻的欢喜,他将人拥进自己怀中,“枝枝……我的枝枝。”
我这一生孤苦,或许就是为了留着运气,遇见你。
世间怎么有这样好的姑娘,还给他碰上了。
枝枝低声道:“我一直都陪着你。”
这话前言不搭后语的,沈璟昀却一清二楚她的意思,哪怕全天下的人对他都不好,所有的亲人都利用他,她也会永远陪在他身边,永远不离开。
沈璟昀仰头看着天空,眼中自然而然流露出欢欣之色:“枝枝,说话可要算话。”
“当然啦。”枝枝握住他的指尖,放在自己隆起的小腹上,笑容如冰雪消融,“不止有我,还有他们。”
“是,还有他们。”沈璟昀脸上缓缓露出笑意来,温柔的神情如春日的水,“还有枝枝。”
“枝枝,其实我一点都不可怜,我以前虽然过的苦,但往后就不是自己一个人了。”他轻轻一笑。
枝枝心里松口气,十指扣进他的指缝中,不再纠缠这件事,道:“说好的一起走走,我们去那边的小花园吧,花房好像培植了绿菊在那边,我还没看过。”
“早就有了,你还说自己天天出门走路,这么远几盆花都没见过?你走的什么路?”沈璟昀怀疑的看着她,“枝枝?”
枝枝扶了扶自己头发上的金簪子,面无表情地走路,不回话,摆明了不配合。
沈璟昀捏了捏她后颈,无奈道:“你啊……”
语气里是形容不出的无奈和宠溺。
他牵着枝枝的手,走到小花园里,入目就是几盆墨绿色的菊花,其实要说好看,还是红花黄花更漂亮一点,可这绿色毕竟罕见,枝枝很稀罕地走上前去,摸着花瓣,十分专注。
沈璟昀站在身后看着她。
秋日的天空高且明,艳阳挂在高高的空中,洒下光芒,枝枝身上华贵的锦缎反射着粼粼金光,沈璟昀低头笑了笑。
傻姑娘,有你在我身边,就是最好的安慰。
什么话都不用说,就足够了。
***
沈璟昀觉着自己最高兴和枝枝待在一起,但却有很多事情绊着他的脚,让他不得不离开温柔乡。
谢老夫人回去明安侯府,第二天就大病一场,明安侯这老头,天还没亮就亲自跑到东宫,要见他。
今天没有大朝会,沈璟昀还躺在被窝里,怀里柔软的身体带着淡淡的香气,他不太想起身,很是厌恶的皱了皱眉头。
枝枝迷迷糊糊道:“怎么了?”
沈璟昀拍了拍她的背,“没事。”
又把人哄睡过去,这才不大情愿地起身,穿戴整齐,去了书房。
明安侯年龄真的很大,干瘦的一个老头,眼皮常年向下耷拉着,看上去精明又锐利,沈璟昀还记得非常非常小的时候,这个老人还曾经抱着他,走过京都的大街小巷。
后来……就是他冷漠的神情。
他收回思绪,跨进厅内,淡声道:“明安侯。”
明安侯比起谢老夫人,沉稳多了,拱手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明安侯一大早来东宫,所谓何事?”沈璟昀指了指一侧的椅子,“坐吧。”
“太子殿下,臣今日前来,是为了先皇后之事,昨日臣妻已经将东宫之事全盘告知……”
“直言吧。”沈璟昀打断他,神色淡淡的,“母后死因,我一清二楚,父皇做过什么,我也知道,然后呢?”
“臣并不是来说先皇后之死,而是另有别的生气,先皇后临终之前,托臣将此物交给殿下。”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布帛,“殿下看过,再行定论。”
沈璟昀托腮微笑,他生的俊美,这样一笑,周围的侍女皆骗过头去,害怕自己失礼。
“明安侯,事已至此,你是想告诉我,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吗?”沈璟昀看着他,笑的讽刺,“让我猜猜,你手里这东西,想必是什么陈情书。”
他示意一旁的小黄门接过来,展开看了一眼,笑容越发灿烂几分,“所以,明安侯想靠着这个东西,与我再续祖孙亲情?”
“好一封情真意切的陈情书。”沈璟昀讽刺一声,随手掷在地上,“她待我不好,是害怕我变成姜皇后的眼中钉肉中刺,将我一个人仍在东宫,是怕我恃宠而骄,让谢家放弃我,是为了保护我。”
“好一个慈母之心!”沈璟昀站起身,看向明安侯,“我今年就是五岁,也不至于被这种蠢话骗了。”
明安侯脸色很难看,“这是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