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洛阳说:“一起出去走走?这里能跑酷吗?”
“跑不动,”杜景说,“我已经快没力气了,去拿把椅子来。”
周洛阳:“……”
周洛阳没有违拗他,出去拿了把桧木椅,放下时两手都在发抖。
“你想做什么?”周洛阳说。
杜景说:“把我眼睛蒙上,两手反绑,把门锁上。”
周洛阳找了黑布,依言照做,把杜景眼睛蒙上。
杜景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双膝跪了下来,跪在木地板上,面朝绛紫色光芒笼罩的群山。
“用椅子打我,”杜景沉声道,“打坏为止,我没法还手,手被捆着,你放心打。”
周洛阳走近杜景,没有回答,杜景只沉默地跪着,而后又说:“听见了没有?”
周洛阳跪在杜景面前,眼眶发红,抬起一手,抚摸他的脸颊,看着杜景蒙着黑布的眉眼下,那明显的伤痕。
“快。”杜景嘴唇动了动,又说。
周洛阳答道:“别动,我抱着你。”
周洛阳知道,杜景眼下难受的地方在于精神亢奋,无法得到宣泄,不自觉地带有攻击性。
“坚持住,你会好起来的。”周洛阳低声说。
杜景把头埋在周洛阳肩上,抵住自己口鼻,发出隐忍的痛苦闷喊,周洛阳却紧紧地抱着他,杜景持续喊着,周洛阳则更用力地抱住了他。
那声音断断续续,就像被折磨的猛兽一般,伴随着喊声,杜景不安分地挣扎起来,周洛阳把手探到他的背后,解开了捆绑他的绳索。
杜景两手发着抖,不知所措地抬起来,最后他轻轻地抱住了周洛阳。
喊声停了,杜景全身尽是汗,连带着周洛阳的T恤也随之湿透。
仅仅十分钟时间,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外头敲了敲门,黄霆的声音道:“你们在做什么?没事吧?”
周洛阳马上道:“没事,我们在用枕头打架。”
黄霆嗯了声。杜景筋疲力尽,放下双手,数秒后,再次抬起来,轻轻抱了下周洛阳。
周洛阳马上就感觉到了他释放出的信号,结束了,杜景最痛苦的时刻过去了。
“再去洗个澡吧,”周洛阳说,“你需要多喝点水。”
杜景嗯了声,周洛阳为他解下蒙眼布,这一天,他感觉自己过得比杜景还累,他去浴室里为杜景放水,再去厅里,为杜景倒水喝。
黄霆躺在沙发上,看了一眼周洛阳,周洛阳若无其事地问道:“怎么出来睡了?”
“小伙子在和女朋友视频,”黄霆说,“不想干扰他,也免得人误会。”
周洛阳说:“你确实挺gay的,像是小男生喜欢的那种大哥哥。”
黄霆笑道:“我那兄弟才是,我不算了。”
周洛阳拿了一瓶整升的饮用水,倒在一个大杯子里。黄霆忽然问:“杜老板是不是有精神障碍?”
周洛阳停下动作,看了黄霆一眼,知道瞒不过他。
“BP?”黄霆又问,“躁狂发作了,我猜的对不对。”
周洛阳说:“不会影响工作。”
黄霆沉声道:“在某个程度上,已经影响了工作。做我们这一行,你知道不能出半点差错。”
这也是周洛阳一直在想的事,杜景可以做别的工作,可为什么偏偏要当探员?双相情感障碍对其他事业而言影响不算大,但对一名调查员而言,万一在出任务时转阶段,后果简直是致命的。
“不会出差错的。”周洛阳说。
“恕我直言,他不适合做这行,”黄霆说,“他的病有点严重,你应该劝劝他。这不仅是对他负责,也是对他人的负责。”
周洛阳说:“我改变不了他,也不想改变他,我尊重他的每个选择。”
黄霆:“活着不比死了好么?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
“不要这样,”周洛阳说,“黄警官,你不知道我们以前发生了什么,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选择了这行,但你觉得他会不知道吗?咱们现在讨论的,他一定比任何人都清楚,比任何人都想得更透彻。”
黄霆不说话了。
周洛阳又道:“他这么坚持,一定有他的理由,至于这个理由是什么,他既然没有告诉我,我就不会去多问,我相信他,毫无保留地相信。”
黄霆沉默片刻,说:“交浅言深,是我冒犯了。”
“不冒犯,”周洛阳说,“谢谢你。”
那确实是周洛阳的真心话,这世上,除了自己,居然还有黄霆会关心杜景,且在这只有寥寥数面之缘的前提之下。
但杜景的病情确实比以前更严重了,哪怕服用药物也没有丝毫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