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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随我回宗门吧(1 / 2)

当清光攀升到极致,溢满整片天地的时候,也即是虞黛楚气势到达巅峰的时候。

她每填补一分,便为燕蛮真的气势壮大一分,表面上看,两人的气势都在攀升,但实际上,虞黛楚的气势便好似无根之水,燕蛮真却是海纳百川。

虞黛楚的气势倘若到达巅峰,便要走下坡路,而且这一下沉,便是断崖式下跌,降得比股票还快。而燕蛮真则还可以继续夺取天地之间的生机,近乎是没有上限。

故而,对于这正处于相对静默对峙中的两人来说,这满眼的清光、虞黛楚的气势究竟什么时候到达巅峰,便是一个最为关键的转折点。

燕蛮真周身是一片深沉的晦暗,无论是光线、生机、煞气,到了他周围,都仿佛填进了茫茫的黑洞,什么也剩不下来,与远处的清光满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远远望去,他与虞黛楚之间堪称泾渭分明。

他遥遥地望着虞黛楚。与情理或是普通修士想象中不同,对于他来说,将气势放到极致,竭尽所能地夺取周遭的生机,其实也是一件非常让人疲惫的事情。

夺天地之造化,听起来非常霸气强大,又仿佛一听就是一件白嫖的大好事,其实根本没有那么容易,否则,整个大荒神殿可不是当场放开膀子,一天到晚无所事事,忙着夺这个那个的生机了?

想要夺天地之生机造化,首先得有夺取生机造化的本事和实力,实力与修为不够的修士,想要夺取生机造化,简直是个笑话。

其次,便要有足够沉凝的心神,修仙问道本就是逆天之举,而掠夺天地、旁人的生机,便更是又要逆天又要白嫖,想也知道,这仙途之上,白嫖也是需要本事的。修士倘若修为足够,能够夺取天地造化与生机,便能享受到这世上最快乐的体会,旁人辛辛苦苦攒的,他一秒到手。但这快乐与享受,本身也是危机。

倘若是心神不够沉凝、心智不够坚定的修士,一旦沉溺于这样的享受之中,便很有可能丧失了坚守的心神,以至于沉沦在其中。

对于魔门修士来说,他们追求欲望、享受欲望、追求人的本性不假,可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在欲望之外,还保持着冷静和头脑,倘若在追求欲望与本性的同时,忘却了冷静和头脑,便与野兽畜生无异,更不必再提什么“人的欲望和本性”了。

倘若一个魔门修士沉溺于欲望之中,失去了理智,那便会逐渐入魔,丧失掉“我”的存在。这些堕落为魔的修士,将成为欲望的奴隶,而一个欲望的奴隶,能做出来的事情便是无可预计、无可预防的。

而对于沧流界来说,大家各凭本事追求欲望和本性,其中用上了什么样的手段都是大道上的合理行为,但若是失去了本心和理智,堕落为魔,那就不是合理的、不为整个沧流界所容了。

所有堕落为魔、不再算是人的修士,都会被沧流界的五大宗门联手击杀,一面这些人当真做出什么直接把船给凿沉的事情——就比如说血海的修士倘若堕魔,觉得这个世界应该毁灭了,致力于此,大家可不是得一起玩完了吗?

有理智的修士,再怎么疯狂追求欲望,也不会干这种事,但要是堕魔了,那可就说不准了。

在疯狂与理智,欲望和克制之间寻求一线微妙的平衡,这是魔门修士永恒的命题。

大荒神殿的修士在沧流界主流观点里算是疯子不假,但他们也是一个非常正统的魔门修士,谨守疯狂与理智的一线平衡而不逾矩,这也就是沧流界还能容忍他们存在的原因。

而最后一个理由,便是因为虞黛楚的气势,远超燕蛮真想象得强大。

燕蛮真与寻常修士斗法时,对于他的大荒神经,他常见到三种应对:

第一种,收敛浑身生机,闭守心神,不让他的大荒神经夺取对方自身的生机。然而对方虽然能极大程度地避免被他汲取生机,却无法阻碍燕蛮真从天地之中夺取生机,最终都是以原先的气势对燕蛮真不断增长的气势,自然会有所不敌。

第二种,试图反过来掠夺燕蛮真的生机。这种情况,多半出现在自己也修习过同类功法的修士身上。毕竟,在整个沧流界,其实并不是大荒神殿独此一家会损人利己,只不过大荒神经最有名、最强大罢了。

不过,这种修士很容易便会在燕蛮真这里明白,之所以是大荒神殿更强大有名,就是因为大荒神经比他们的功法更强大。

第三种,便是类似于虞黛楚的这种应对。以自身气息填补天地,这天地之间,向来是损有余而补不足,有燕蛮真这个疯狂掠夺的,便需要一个填补付出的。

这个填补付出的也许是其他地方的生机,却也可以是某个人。

当这个人填上了这个不足的缺口时,与燕蛮真的疯狂掠夺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时,便能借着这圆融的平衡,与他分庭抗礼,达到同样的气势和地位,丝毫不输于他。

然而,在这第三种应对中,也都和虞黛楚有所不同。一般来说,只有实力当真非常强的对手才敢这么应对燕蛮真,倘若是那种实力不济的只怕根本达不到所谓的圆融境界便直接力竭而死了。

只有本身实力能与他形成一时分庭抗礼的修士,才能做到这一步。

而且,那些修士想达成圆融平衡,也是借助了天地之力,自己出一部分力,任由天地填补来一部分力,然后借着这个短暂的平衡所带来的空暇,对燕蛮真形成攻势。

——哪有像虞黛楚这样,一出手,就将整片天地所缺的生机尽数填补上,一点也没给周遭天道插手填补的机会,专门把生机煞气全部都赶着送给燕蛮真的对手?

她必然是有所图谋,燕蛮真也一直小心提防,但她这样拼命给燕蛮真送生机煞气,究竟是图什么啊?

以虞黛楚金丹中期的修为,能坚持到现在,燕蛮真已经无比惊骇了——果然是圣地传人,修为与底蕴当真超然拔萃,即使他号称是大荒神殿不世出的天才,金丹中期的时候,也绝对远远没有这样的实力。

而他想到这里,便不由自主地思绪稍稍飘远,想到虞黛楚是大荒神殿内,对他无比忌惮和看不上眼的元婴真君请来、专门阻挠他晋升元婴的,便忍不住暗暗咂舌:

那些老不死还当真是很舍得下血本——元婴期的力量被那些收下他送上的因果的别宗大能所拦住,便当真是下了死功夫,绕过那些大能的拦截,把虞黛楚这样的、元婴以下最强的战力给送了过来。

——圣地真传、如此的底蕴,倘若虞黛楚死在他手里,就算再是魔门冷漠、生死有命,只怕极乐天宫也要上门来找他的麻烦的吧?

燕蛮真想到此处,忍不住便要啐那群老不死的一口:这就是没法阻止你凝婴,也得恶心你一次,让你成功凝婴了也坐立不安吗?狗东西!

燕蛮真自我脑补了一番,望向虞黛楚的时候,却满是冷然的杀机。

当一个修士站在他的对立面的时候,无论对方的实力、背景再强,在燕蛮真的眼里,也是个死人。

虞黛楚的气势一节节攀升,越来越快,便在燕蛮真冷如刀锋的注视下,终于即将攀升至巅峰——

“咔——”

轻轻的一声,便好似什么又轻又脆的东西忽然断裂了似的,那清光忽地一收,满目的明澈便在瞬息间消失了。

大荒神经下,一切唯余混沌的晦暗。

而也就是在这一刻,燕蛮真忽地出手,拳掌翻覆之下,尽是破碎的山河。

一个人在气势急速攀升到巅峰之后,即使要掉落,即使这掉落再快,也得有个过程,而不是前一刻还万丈如虹,下一刻便好似从未存在过。

倘若眼前的对方当真出现了这种情况,便意味着她一定是还有后手。

故而,燕蛮真立刻出手,一点空挡也不给虞黛楚留。

而巅峰掉落,本也就是最适合出手的时候!

燕蛮真一出手,虞黛楚便觉得,仿佛山河破碎、天地哀泣,整个世界都要随着这一击而湮灭了一般。

这当然是错觉。

燕蛮真显然还没有这样强的实力,这是周遭飞速流逝的生机和无往不利的大荒神经所共同构建的诡异感觉。

在飞速流逝生机的天地里,虞黛楚便好似一叶在巨浪中摇摇欲坠的孤舟,随时可能翻覆。

一片晦暗里,她摊开手,掌心静静地躺着一枚碧青色、盈盈生辉的宝珠。

那碧青色的宝珠,在这生机流逝、光辉不存的天地间,便与虞黛楚一道,成为这黑白晦暗中的唯一一点亮色,发出灿灿的光辉,照亮了一方天地。

然而,这次,这盈盈的光辉并不是溢满整片天地,而只是将虞黛楚自身笼罩在其中,便仿佛只能独善其身一般,再无力与燕蛮真形成分庭抗礼之势。

——虞黛楚是手段用尽了吗?

燕蛮真既愿意相信,又不相信。虽然他的大荒神经确乎十分霸道,寻常金丹中期修士,绝不可能熬过一轮,虞黛楚能走到这一步,已经是非常强悍、远超同侪了。

但,虞黛楚这个人本身的存在,便从来不是什么正常情况。

无论与她熟悉与否,无论曾经是否见证,只要与她打过交道,只要和她曾站在对立面亲身感受过,哪怕再短暂,也便不由自主地怀疑起她绝不止于此,还有什么底牌。

燕蛮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什么会这样想——他一向不是什么妄自菲薄、对敌人过分高估的人,说实话,他修习的就是大荒神经,这天下一等一的霸道功法、目中无人的典范,怎么可能对另一个人、一个对手如此毫无来由地担心?

一定是因为虞黛楚这个人太过莫名其妙、太过出人意料了!

燕蛮真愤愤:这个人什么时候、什么处境下,都一副“天老大地老二,我是他们俩的爸爸”的样子,虽然行为之间都好似很温柔有礼、一点也没有咄咄逼人的霸道,却莫名给人一种“我只是不屑于和你这种垃圾计较”的感觉。

——怎么会有这种人呢?你说说,怎么能有这种人呢,啊?

虞黛楚将从褚晗日那骗来的凝巽珠取出,第二手便去取苏鹤川赠予她的那面“定fēng • bō”。

玄色小旗在手,她便猛地一挥,旗面迎风招展,便好似忽地卷起狂浪一般,原先朝着燕蛮真疯狂涌去的生机和灵气,忽然一顿,转眼便改了个方向,朝虞黛楚缓慢又艰难地挪动了过来。

这凝巽珠加定fēng • bō双管齐下,当场便稳住了虞黛楚周身的气势,甚至与燕蛮真形成了生机争夺拉锯战,你拉我扯,谁也不放手。

——事情又发展到了燕蛮真熟悉的领域,虞黛楚瞬间从第三种应对方式转换成了第一+第二种方式的混合体,而且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竟然都应对得非常不赖。

这就是名声远扬、无人不知的代价了,燕蛮真只有被人研究手段分析破解之法的份,却从来没有享受过信息优势的便宜,都怪他在沧流界远扬的凶名与恶名——虽然这对于一个将追求“恶”为终极追求的人来说,其实是一件值得洋洋得意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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