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列摸摸下巴:该不会,虞黛楚其实本来就是沧流界的人,只不过因为一些意外的事件,忽然被带到了擎崖界,修习了擎崖界的功法,但一颗心身在道门心在魔门,时刻想着回到沧流界报效极乐天宫吧?
虽然说,严列很清楚,虞黛楚在擎崖界的来历是有迹可循的——当初的冯家庄就是最好的证明,但现在沧流界不也有一个手帕交了吗?
说不定,就像是小说里那样,虞黛楚可以一人分饰两角,开着不同的马甲,同时扮演不同的身份,但最终都还是“虞黛楚”呢?
——这小修士说出来的话虽然听起来无比荒诞,但这世界往往不讲逻辑,最荒谬的事情,反而最有可能发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倒是不妨把这人带到极乐天宫再做打算。
严列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不管他的猜测究竟是不是真的,对于他来说明显都没有多少损失。他和虞黛楚的关系,确实是这沧流界少有的好,大家一起从擎崖界来的这种紧密联系感,不会因为一两次乌龙而散去。
而倘若他的猜测竟然真的化不可能为可能了,那他和师姐的小秘密可就又多了——建立共同的秘密,是建立亲密关系的重要一步!
“既然如此,我倒也不是不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严列看了看眼前的小修士,明明是他自己想利用人家,却立马装出了一副矜持的样子,“倘若你真的是虞师姐的故人之子,倒也算是一桩缘份。”
“只是——”严列说到这里,忍不住摇了摇头,“虞师姐已经很久没有踪迹,也不知道究竟云游到哪里去了。”
——虞黛楚究竟去哪了?
“我刚听说的消息。”酒肆里,谢栖白饶有兴致地望了一眼自己对坐的人,一边给自己斟酒,一边缓缓说道,“虞黛楚这些年一点消息都没有,其实是因为她这些年被困在游明洞天里了。”
从落座开始,她对面的人就一直非常沉默,但谢栖白也不大在乎,只是自顾自斟酒。
她知道她说的话,对方一定会有所反应的。
“游明洞天?”夏侯曜猛地抬起头,微微蹙眉,神情严肃,“她怎么会在游明洞天?”
极意阁的第一真传,与蛊神宗的第一真传相约酒肆,这样的情景倘若让沧流界的修士看见了,很容易就要成为一则新的八卦——倒不是编排二人有什么桃色关系,主要是五大宗门的真传第一人之间一向是有些王不见王的意思的,每次见面,多半都意味着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毕竟,大家都不是什么好惹的,更不是什么好人,互相之间各自忌惮不说,还要顾忌各自背后的宗门关系,这未免也太累了一点。平日里不见面,一见面就是重要场合,难免要剑拔弩张,以至于一看见对方就心情不好,还是不要见面了的好。
但这次,谢栖白是专门来找夏侯曜分享刚出炉的八卦的。
她举起酒杯,浅浅地酌了一口,目光一转,在夏侯曜身后静立的叶白薇身上顿了一下,后者眉眼沉静温顺,好似一幅美好的壁画,专门跟在夏侯曜身后妆点一二。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决定夏侯曜的这个侍蛊玉使好似有点不简单——不是那种绿茶的不简单,而是更危险的、更让人警惕的不简单。不是寻常修士看待凡人时“很有心机、很有点恶毒”的那种又有点惧意又有点不屑的感觉。
谢栖白从来不害怕不依托实力的阴谋诡计,她觉得叶白薇危险,只能是因为叶白薇确实有这个资本。
但无论怎么看,叶白薇都只是个凡人,而且还是个非常恭顺的凡人,就算谢栖白将自己的感觉说出来,旁人也不会相信,更不必提夏侯曜了,后者明明嘴上说着要除掉另一个对四纹四翼蛊有掌控的存在,却这么多年都没有动手,其对叶白薇的维护,也是不言而喻的。谢栖白要是直言不讳,只怕夏侯曜还以为她是想暗算他。
——更何况,大家明明都是竞争对手,谢栖白究竟为什么要指出来呢?就让夏侯曜吃个大亏,甚至就这么直接陨落,不是再好不过吗?
谢栖白微微一笑,将目光从叶白薇身上收了回来,重新落在夏侯曜的身上,明明她万里迢迢过来,把夏侯曜直接约出来就是为了分享这个消息,却偏要装作一副不太在意的样子,漫不经心地说道,“不错,我也是刚听宗门的长辈说起来的。”
虽然夏侯曜不是什么心理研究大师,在人情世故上的了解,也确实没有很顶尖,但谢栖白究竟想不想分享、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态度,他心里还是很清楚的,闻言,虽然很是焦躁,恨不得直接将谢栖白整个人倒过来抖一抖,把所有的消息一次性都抖落出来,面上还是冷冷的,好似不是很在意的模样。
“听说是这样的。”谢栖白见他没有上钩,撇了撇嘴,继续说了下去,“当年虞黛楚刚刚击杀了元婴散修,就被淮山真君带进了游明洞天——”
“——淮山真君?”夏侯曜这次是真的感受到了信息滞涩的痛苦,谢栖白说的话,他是一点都没有心理准备,对方说一句,他就忍不住要震惊一句,“淮山真君怎么会突然出现,将她带进游明洞天?”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虽然虞黛楚确实是个极其难得的天才,夏侯曜甚至可以不情不愿地承认,她比自己还要更加强大一些,但到底也还只是个金丹修士罢了,怎么都不至于引得淮山真君动手啊?
这是会引起极乐天宫宫主萧沉鱼的连锁反应的大事!倘若一个没有处理好,只怕会直接演变成当年的圣地之争版本——当年圣地之争,固然也是无垠血海挑起来的,但那时候争一争,对血海是利大于弊的。
现在,就在与擎崖界的大战即将到来的关口做出这种事,来一场大战,究竟是图个什么啊?
“光就只是这些年,本宗与擎崖界的争斗,就已经有些波及到普通弟子了。”夏侯曜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
关于蛊神宗的信息,他本不该说的,但谢栖白万里迢迢来,显然不是为了给他无偿分享信息的,有来有往才是买卖,他要是想听下去,就得给出些对等的东西来。
倘若说,三十年前,游明阁拍卖会的时候,沧流界与擎崖界的争斗还完全不明显的话,那么三十年后,在玄月宝书引起了一系列轰动、散修抱团组成了一个联盟之后,这样的争斗,便慢慢成了半公开的秘密。
只要是加入了散修联盟的修士,多半都会被安排着,与擎崖界接触,进行和擎崖界的争斗,然后成为五大宗门第一个扔出去的炮灰,除了死没有别的可能——他们别无选择,一旦被安排着接触了相关的事宜,就绝没有任何自己选择的机会。
要么去擎崖界,要么死。
而五大宗门自家的弟子,虽然对于元婴真君来说也不大值钱,但总归还是比普通散修要更精贵一些的,拿去当炮灰的时候,到底也是比寻常散修要更晚一点的。
夏侯曜说,蛊神宗与擎崖界的斗争,已经渐渐波及到宗门内的普通弟子了,就是两界之间的斗争越演越烈、进入白热化的一个重要表现。
至少,蛊神宗已经被拖下水了。
谢栖白若有所思,朝他点点头,却没有提起自家极意阁的情况,而是自顾自继续说起了虞黛楚的事,“具体我也不清楚,总之,淮山真君就是一反常理地对着虞黛楚下手了,引起了极乐天宫的玄黄殿主的极大不满,两人就在游明洞天里动手了。像是他们这样的强者,一旦动手自然是惊天动地,游明洞天本来就没了游明阁的维系,在这样的剧烈波动里,自然也就难免受损——闭合了。”
夏侯曜沉默了。
游明阁崩毁、游明洞天闭合,这是整个沧流界就人尽皆知的事情,然而究竟是为什么,却根本没有个说法,原来竟然是因为淮山真君和玄黄殿主的斗法吗?
“这么说来,那位玄黄殿主的实力……”他顿了一下,略显惊疑,“这是恢复了?”
几百年前最巅峰的时候,秦月霄的名气在沧流界自然是如雷贯耳,然而几百年过去,就成了明日黄花,要不是虞黛楚这个“绝世天才好徒儿”的出现,对于新晋的小修士来说,这个名字根本就是没有听说过。
可以说,多亏着虞黛楚这个新晋顶流top的带挈,秦月霄这个十八线过气网红才有机会重新登上大众的眼熟名单。
与之相伴的,自然也有秦月霄沉寂了两百年、实力大不如前的事实。
现在忽然说秦月霄竟然能和淮山真君大打出手,甚至还打到游明洞天都闭合了,两人一起出来,秦月霄啥事都没有,这岂不是意味着,秦月霄至少有着能和淮山真君交手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