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懂王从来不猜别人的想法,都是他们说了,别人自己变的!
她这里答应下来,白麟却仿佛拿起乔来,“不过,现在老单在台上,不好去找他,待会,等他闲下来,我再给你们互相引荐。”
“单道友一直这样带货吗?”虞黛楚瞥了谢衍一眼,见后者没什么反应,索性不去理他。她帮他本就只是出于同门情谊,又不是谢衍的属下,等事情办好了,回宗门讨赏,她能得到多少奖励都未必呢。
出来玩,就是要自己开心!
“虞道友问的其实是老单究竟如何成名的吧?”白麟咧嘴一笑,随意地道,“他本是单家最出类拔萃的弟子,天才之名在筑基时便已传遍企擎崖界——谢道友似乎与老单是同一代妖山之英吧?”
“不是,他比我晚上一期。”谢衍微微摇摇头,见虞黛楚面露不解,便朝她解释道,“妖山之英是擎崖界对于活着从妖山秘境中出来的修士的称呼,象征着企擎崖界三十年里最顶尖的天才。如你与严列师弟,便是一届的妖山之英。”
“原来虞道友也是在妖山秘境中走过一遭的天才。”白麟眼睛一亮,目光忽的紧盯虞黛楚,“不知虞道友是哪一届的妖山之英?我竟从未听说过道友的名字,实在是孤陋寡闻了。”
虞黛楚一怔。
白麟又是为什么忽然露出这样炽烈而激动的目光来盯着她?
“白麟道友好战、爱挑战强者的名头,那可是出了名的。”谢衍笑了起来,主动为虞黛楚介绍道,“虞师妹,你去这潼海上打听打听,谁不知道白将军骁勇善战外,还是个斗法狂魔?“
”当年他成名,就是因为他追着一位强者挑战,由于过于急迫,对方还以为他是想寻仇。那位强者被他追得实在不耐烦,又委实不想和他斗法,只好无奈地问他为什么不愿意放过自己,看不出这斗法有什么必要。那时候……你猜白麟说什么?”谢衍说到一半,倒卖了个关子,像极了绿江培训班跑出来的断章狗。
虞黛楚递出个略显好奇的眼神来。
“哈哈,谢老兄就别取笑我了,我也就这点小癖好,全被你揭了老底。”白麟说着拒绝的话,脸上的神色,却仿佛功勋章被人揭开了一般。
“我们这位白将军当时斩钉截铁地和人家说,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但我必须要和你斗法。你没有拒绝的余地,否则——”谢衍说到这里,好似哥俩好似的,与白麟笑着对视一眼,大笑起来。
“他说,否则,求你了。”
“故而,我们这位白将军,还有另一个称呼,叫做‘求人将军’。”
这确实是一件极好笑的事,虞黛楚也不由露出笑容来。
但大笑之余,她又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
她不是没见过好战的人,也不是没见过对手越强越兴奋的,当初在妖山秘境中,沈琤的战意强烈得她几乎腻到当场反胃。
可白麟明明操着好战的人设,可他……
虞黛楚可没从他身上感受到什么强烈的战意。就算白麟天生情感内敛,又或是战意没有沈琤那么强烈,总不可能一点也没有——如果虞黛楚一丁点也感受不到,只能说明白麟的好战程度,绝没有到能名扬一方到地步!
但他偏偏把人设经营到连谢衍也都知道。
“原来是这样。”虞黛楚轻轻一笑,仿佛释然,“白麟道友想必定是手段过人、本事极大,这癖好,不是强者可供不起。能与道友这样交游广阔又手段过人的朋友结交,我这次来潼海,果然是好运连连。”
糟糕!她好像被谢师兄传染了,只会说“手段过人”“本事极大”“虞你认识我是我的幸运”了。
谢衍说这些话的时候,心底是什么想法,虞黛楚不会知道,但她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她却清楚得很——
对不起了谢师兄,由于你迟迟不表明态度,这“阴阳大师”的头衔,她先戴为敬!
“谬赞了谬赞了。”白麟赶紧谦虚,一时没机会进一步凹他的好战人设。
虞黛楚为的就是这个空档,“白麟道友,我对这位单琅川道友十分感兴趣,能不能再为我详细说说?”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位“义薄云天、手段非凡”的白麟道友,一定有点问题,也许还不到表里不一那么严重,但总归与他塑造的这个人设有很大不同。
而这本是件很正常的事情。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名副其实的,好名的人太多,谁不喜欢被人和美誉联系在一起呢?只不过是白麟的人设塑造得太成功,直接在潼海出道了而已。
但谢衍对这位人设营销达人有些不同寻常的关注,这就有点奇怪了。
不是虞黛楚胡乱揣测,而是谢衍裴玠这种人,本来就不会分心在无意义的事上,他们有太多事要操心,倘若是会分心的人,根本坚持不到这个位置。强者有这么多,能做掌教的却很少。
现在,谢衍却数度对白麟投以非同寻常的关注。
虞黛楚与谢衍没有太多私交,但她相信宗门各位元婴真君的眼光。谢衍关注白麟,那白麟一定有问题。
对于可疑的人,能少透露一点,就少透露一点,总之,她刚进妖山秘境,一年后就结丹这种事,她莫名不想让白麟知道。
为了表示自己的求知若渴,虞黛楚连纸和笔都拿出来了,一手一个,神情严肃,“方才听白麟道友说起这打扮的道理,我只觉得醍醐灌顶,过往的日子仿佛都白活了。还请道友多说一点,我一定背诵全文。”
“啊这,”白麟愣住,干笑道,“我觉得这大可不必……”
虞黛楚把本子稍稍一收,脸一拉,冷冷道,“我奉劝道友不要不识抬举,否则——”
她没有说下去,只是短促地冷笑了一下,目光锐利如锋,割在白麟身上,凛然生寒。
“啊这——”白麟愣住。
这,这……她怎么忽然就翻脸了啊?
他犹疑地看了谢衍一眼:其实他倒也不怕虞黛楚动手,潼海白将军的名声也不是吹出来的,金丹境中,无论是谁他都敢一战,只是胜面大小的问题,更何况,虞黛楚气息虽凝实,却一望可知方才结丹不久,于金丹境中究竟有几分领悟尚未可知。
只是——虞黛楚可是太玄宗的人,谢衍就在一旁站着,师妹若是被打了,谢衍能袖手旁观?看谢衍的气息,只怕突破金丹后期不过是几年内的事罢了。
对上初入金丹的虞黛楚,便是大打出手,白麟也不怕,但谢衍对方成名多年、被誉为擎崖界年轻弟子中的第一人,虽然是与裴玠齐名,也足以说明实力了。要对上谢衍,且不说他胜面很小,只说谢衍有可能是下任太玄宗掌教,若因此对他与潼海君府生出不满来就不好了。
目光所及,谢衍含笑不语,仿佛一座尊贵而静好的神像,毫无波动。
——到底还是妖类势弱,被人族压得喘息不得,否则,虞黛楚怎敢对他如此呼来喝去、毫不客气?他又如何会为这样的威胁而左右为难?
他一向很识抬举。
白麟勉强一笑,就想本着唾沫自干的精神,满是屈辱,忍气吞声,“虞道友说笑了,怎至于此——”
话说到一半。
“求你了!”
虞黛楚双手一合,脸一垮,可怜巴巴。
白麟卡住。
“啊这……”他语塞,脑子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
“白麟道友,求你啦,我实在是好奇得很,你就同我详细说说吧。”虞黛楚重又端起小本子。
白麟望望她,言笑晏晏,笑靥如花,全无方才那横眉冷对、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模样,仿佛之前全然都是他的幻觉。
但那显然不是幻觉。
他自然已反应过来,这是虞黛楚现学现卖,把刚听来的他的旧事如法炮制了一遍,以此来调侃他。
但那冰冷的杀机、锐利的锋芒,真实到简直不像是在开玩笑,让他忍不住有一瞬间的联想,是否虞黛楚当时,真的想杀了他?
偏偏他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指责,因为这正是他当年对着别人做的事情,如今已被定性为一桩美谈、成为他人设的一部分,倘若他现在怫然作色,便是对自己人设的质疑和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