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打不起来,不代表以后没有机会啊。”虞黛楚格外诚恳,“以你们的条件,谁做血海第一真传,显然是早晚要决生死、逃不脱的事。今天褚道友没能击杀苏鹤川,明天也许就是苏鹤川要来埋伏你了。”
褚晗日有些摸不着头脑,望着明面上还在谈笑风生,似乎自己的洞府绝对能保住、燕蛮真虽然厉害却一定会因为她而改变凝婴地点的虞黛楚,心中忽然一动。
——难道虞黛楚是觉得和苏鹤川混没前途,想来投奔他?
褚晗日越想,越觉得这买卖做得,虞黛楚能被苏鹤川选中,说明此人一定有些别样的手段,就算花点钱也不亏——只要他能将血海第一真传的位置到手,在血海拥有燕蛮真在大荒神殿的地位,那怎么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我自然是愿意待价而沽的。”虞黛楚声线轻柔,仿佛轻绸剥丝,袅袅娜娜地在褚晗日耳畔缠绕,“毕竟,咱们魔门,自然不像是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一样,明明做着一样的事情,却总要给自己扯块遮羞布,说自己其实是迫不得已。”
——说得好像她真的是个魔门修士似的。
“我和苏鹤川完全是合作关系,由于某些特殊原因,他对我还算信任。既然我是要待价而沽,那么,我想,这对于褚道友来说,也得算是一件加分项是不是?我既能打,有背景,还得苏鹤川的信任,褚道友若失想拉拢我,肯定得出个比苏鹤川更高的价格,对不对?”虞黛楚循循善诱。
其实不需要虞黛楚说得这么清楚,褚晗日也是魔门修士,自然明白得很。
“不过呢,我恐怕褚道友是请不起我的。”虞黛楚话锋一转。
她这话好似有几分瞧不起褚晗日的意思——后者可是血海真传弟子,敢于和苏鹤川一争血海第一真传的人,虞黛楚却说褚晗日请不起她,便好似褚晗日比起苏鹤川底蕴差了一大筹似的。
但听到虞黛楚这话,本该不悦的褚晗日,倒是忽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无她,周芳瑜的传音,恰在此刻到来。
收到传音前,褚晗日:你瞧不起我?他出多少,我翻倍!
收到传音后,褚晗日:打扰了,打扰了,不好意思,我真的请不起。
——苏鹤川这是疯了吗?给这个姓虞的女修开了这么高的价?就算是拿来请三个金丹修士,也绰绰有余,甚至显得过于大方了,苏鹤川倒好,他拿来给一个人?
褚晗日: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他对着虞黛楚左看看,右看看,怎么都觉得眼前这个过于漂亮的女修,没有让人出这么高价格的实力——确实,她看上去气息雄浑、底蕴深厚,考虑到是极乐天宫的弟子,实力应该也很不错。但,对于一个魔门修士来说,实力是要建立在实战上的。
没有哪个不见血的魔门修士,能在这个残酷又艰难的沧流界成为强者。血与火炼就了真正的魔门强者。故而,但凡是真正有实力的魔门修士,便不可能到了金丹期,还始终默默无闻。
要么,就是那种空有传承和修为、但真实实战和手段实力不足的修士。
但,苏鹤川却给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修,开了这么高的价格?
褚晗日一方面不信,一方面却又没法不信。毕竟,虞黛楚确实有理由对他抬高价格,对着周芳瑜,却实在没有这个必要。倘若周芳瑜能当场倒戈,甚至于说服其他几个同伴,那么他褚晗日多半就要陨落在此地了。
到时候,几个人一起瓜分他全部的财产,岂不是比慢慢敲他竹杠更好?
如果虞黛楚真有这样的想法,对着周芳瑜,便不会大放厥词、提出一个过高的价格,毕竟,倘若周芳瑜心动了,还说服了其他人,把他褚晗日转头杀了,结果苏鹤川拿不出许诺的东西,那时候,可真是不死不休了。
故而,虞黛楚回应给周芳瑜的时候,一定是会问过苏鹤川的意见,给出一个丰厚、并且在苏鹤川的承受范围内的条件的,因为这时候的诚实,比谎言能带来更多的利益。
正因为这些理由,褚晗日难免对虞黛楚的话半信半疑,又对究竟要不要花这笔钱犹犹豫豫。
——主要是,这个价格,是真的,好贵!
褚晗日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当然,我知道,这即使是对于褚道友来说,也不是什么好决定的事情——褚道友不是不想给,是一时半会真的不好决定,我都理解。”这时的虞黛楚显得无比善解人意,“我当然不会逼着道友当场做决定。”
褚晗日知道,对于这个沧流界的任何魔修来说,善解人意,都只是为下一句“但是”做铺垫。
“但是,我也是要看到褚道友有考虑的打算的。”虞黛楚果然来了个但是,“所以,能不能让我感受到,褚道友是真的打算考虑,有没有这个诚意,还是只是想吊着我,就得看道友愿不愿意给我一个诚意了。”
她说话很委婉,但意思很清楚。
虞黛楚(伸手):给钱,谢谢。
她当然知道自己报出的价格过于离谱,简直是在扰乱市场顺序了。然而,这世上一切只看供求关系,她这个“苏鹤川独家信赖人”就是独一无二、供不应求,那么褚晗日这个想入手的,自然得下血本。
甚至于,虽然就算褚晗日愿意下血本,也暂时拿不出这么多酬劳,虞黛楚也可以善解人意地提供分期付款嘛。
——当然,她兜兜转转和褚晗日哔哔了那么多,手都伸到人家鼻子底下,就差直接要好处了,这可不意味着虞黛楚是真的打算倒戈褚晗日、算计苏鹤川。
就如同她自己说的那样,无外乎是,待价而沽嘛。
虞黛楚和苏鹤川满打满算也就只有幼年时那么几年的情谊,无论是对于虞黛楚,还是对于苏鹤川来说,几十年的经历早便能将往事和那点微薄的情分冲淡到几近于无了。倘若说她要为那么几年的情分,在这尔虞我诈的沧流界,坚定地、不管不顾地、不计利益地支持苏鹤川,这简直是太匪夷所思了。
——情分都是处出来的,倘若苏鹤川与她相见后,当真对她十分情谊深厚,行事作风中,对她也十分厚道,那么,虞黛楚自然要回以同样的信任和支持。
但,苏鹤川到现在,对她半遮半掩,许多信息甚至都不愿意告诉她,非得说一点藏一点,到了不得不说的地步,这才挤牙膏似的倒出来一点,虞黛楚又不是M,何必为了那点记忆而倒贴。
苏鹤川是她了解并融入这个沧流界的重要渠道和平台不错,但倘若这个平台自己也在想办法,时不时等着机会算计一下她,那虞黛楚干脆就换个平台也不错。
苏鹤川是做梦也想不到,他在那对于“对虞黛楚究竟要不要按照惯例算计,还是看在过往的情谊上,稍微少算计一点”的问题上,还反复纠结着呢,而他心目中“虽然聪明但终究还是缺少社会的毒打”的虞黛楚,已经有样学样、现学现卖,把刚学来的套路用上了。
虞黛楚(唏嘘摇头):这社会的大染缸啊,变坏只需一秒钟。
“倒也不是我不愿展示诚意。”褚晗日终于接话,“只是,我究竟改怎么展现这个诚意?”
——就算他愿意给虞黛楚好处,也得找个时间准备一下吧?这是交易不是过家家啊?
“这个简单,我当然不会刁难褚道友。”虞黛楚格外简洁,“这云山灵府,对于我来说,格外重要,故而,即使燕蛮真实力再强,让我直接放弃,我也不甘心。道友要向展现诚意,便就将你认为的、于燕蛮真交手时,最有用的东西给我就是了。”
褚晗日简直是恍然大悟——他说虞黛楚为什么忽然跑来和他接触、要倒戈呢。
原来兜兜转转,还是为了燕蛮真和这云山灵府的事!
——看来,这云山灵府对于虞黛楚来说,是当真非常重要了。
褚晗日一下子悟了,却又忍不住感到新的迷惑:道理他都懂,可虞黛楚要他当场把东西给她,这……那岂不是要当这苏鹤川的面进行交易?
那虞黛楚还当个鬼的二五仔啊?
“这不是你需要顾虑的事情。”虞黛楚毫不客气,“你只管把东西正大光明地给我就是了,若不是当着苏鹤川的面,我还未必会收呢。”
——这简直没有道理!
褚晗日简直要怀疑是这两个人合伙来骗他的东西。
然而,虞黛楚提出的这个条件并不算让他肉疼,无论她究竟在打什么主意,褚晗日都自信稳赚不赔。
他当场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枚两指环握大小的碧青色、半透明的滚圆珠子,托在手中,当着苏鹤川的面,朝虞黛楚笑道,“虞道友,我实在佩服你的胆气——毕竟,像燕蛮真这样的人,实力不如他的,可很难提起胆气去挑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