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黛楚的神色,缓缓阴沉了下去。
倘若真的是想要这天罗竹皇的,根本不该是这种报价法。从她报价的速度和幅度来说,势在必得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对方倘若真的想买到,就不该以为这种一万一万的报价能吓退她。
除了拖延双方的时间之外,对于真正有意买天罗竹皇的人来说,没有任何别的意义。
“看来你的风头出够了,总有人看不过眼呐。”秦月霄悠悠地说道,“这也是应该的,木秀于林嘛。”
树大招风,虞黛楚方才又是一个人情卖出天价,又是五张符宝收获三百万,整个游明阁拍卖会,简直就像是她的个人秀一样,往前数,游明阁开办这几百年以来,就没有哪次拍卖会上,有人能像她这么风光无二的。
虽说她的实力不错,极乐天宫又着力要将她捧成是金丹就能媲美元婴、高高在上的天命神女,但一出现就这么高调,在还没有展示出绝对的实力的时候,难免是要招人眼红嫉恨的。
也许这个报价的人,还算不上嫉恨,但眼红却是一定的,没法对虞黛楚做些什么,也不好直接提着刀上门来把虞黛楚杀了——当然,最有可能的是对方没有实力提刀来见,只能和虞黛楚稍稍抬抬杠,让后者买的东西比正常高许多的样子。
正面不来刚,背地恶心人。
虞黛楚神色冷肃,沉沉地望着面前的一片昏暗。
她其实并不在乎财帛,即使是囊中羞涩,卖起符宝的时候,也只是觉得手头有玄珠更方便,而不是困于没钱。她一旦花钱,有时甚至能有千金散尽还复来的精神。
就好比是眼前的这天罗竹皇,如果有人要和她竞价,大家都是想要的,那么即使和对方一路将价格抬到三倍四倍,虞黛楚也敢奉陪,等东西到手之后,也不会为此感到生气。
因为在她心里,这是公平的、应该付出的竞争。
但倘若是有人故意见不得她好,就是想要看着她花更多的钱,竞争本身是为了让她不爽,那虞黛楚一旦不爽了,就很想让对方和她一起不爽。
她抿了抿唇,“两百七十万。”
话音未落,对面已经接上了,“两百七十一万。”
抬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可说的?明摆着就是要让她多花冤枉钱,那是一点遮掩的意思也没有,虞黛楚还没地方发脾气去。
这就是游明阁想要见到的场面,顾客互相之间撕得越起劲,他们赚的也就越是多,甚至都无需担心顾客因此而对拍卖会产生的恶感和排斥——独家垄断,独此一家,这可不是说笑的。
这就是规则范围内的行为,再生气,也无计可施。
“倘若买不到,就去抢吧。”秦月霄忽地开口,淡淡地说道,“大家都是魔门修士,在这游明阁之中那是没有办法,不遵守规矩就得死,即使是五大宗门的修士也不例外。但五大宗门的共同规则,只管着游明阁之内,到了游明阁外面,那可就不是一回事了。”
言语未尽,但意思已经无需再问了。
沧流界的生意和正经拍卖会为什么搞不起来,为什么会一直只能小范围开展,直到淮山真君极力推崇、大力推动之后,这才出现了游明阁这个独家垄断的拍卖会?
还不是因为在沧流界这个特殊的环境里,大家看见了好东西,都抢成了习惯吗?
寻常的小型拍卖会,需要担心举办人和担保人不够格,信用不够又或者是实力不够,导致自己拍卖的东西没有拿到钱,又或者是刚刚拍到手的东西又被人直接抢走了,钱物两失。
而游明阁背靠着五大宗门,背景深厚,又有元婴真君坐镇,信用和安全都得到了保证,即使大家明知道这些五大宗门的修士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有顶头上的元婴真君压着,在这游明阁之中,起码是无比安全的,这才有了这番魔道难得的盛会。
然而,五大宗门保证在游明阁之中的绝对安全,可是离开了游明阁,那修士是死是活,到手的宝贝是被人抢走了还是自己继续揣着,那可就不管他们的事了。
往年的游明阁拍卖会之后,多的是shā • rén夺宝的事件,只要没有过于嚣张,刚出门就动手,那五大宗门才不会管——当然,若是太过急躁,前脚刚刚踏出游明阁,后脚就迫不及待地要动手了,那简直就是在踩着五大宗门的脸面挑衅,即使那不是游明阁之内,驻守的元婴真君可不会和你拿尺子量。
散修对待游明阁是这种态度,五大宗门的弟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归根结底,大家都是魔修,天生就不守规矩,无论是谁家定的规矩都一样。
即使对面和虞黛楚对着喊价的是极意阁的修士,那又怎么样?白刃临头的时候,难道极意阁的修士能多出一条命?
虞黛楚轻轻抿了抿唇,决定给对(钱)方(包)最后一个机会,“两百七十五万。”
“两百七十六万。”但对面丝毫没有体会到她想要通过这最后一次报价传达的“勿谓言之不预也”的寓意,非常果断地一万一加。
虞黛楚深吸一口气,神色淡淡,凑到传声阵法边,沉声说道,“三百万,倘若对面的这位道友还要出手,那我便干脆放弃了——反正,我们总归还是要见面的,来日方长,是不是?”
这话一出,对面便立刻安静了。
倘若虞黛楚不愿意继续加价了,那对方便得高位接盘一个根本不需要的东西。而三百万中品玄珠的价格,从客观上来说,也远远高出了天罗竹皇的价值,以至于对方要是弄到手了,根本就不可能以同等的价位出手,完全是一桩超级赔本买卖。
只是膈应一下人,可别真把自己给坑到了。
黑暗中一片安静。
说到底,对方倚仗的无非就是虞黛楚对这天罗竹皇当真非常需要,即使知道有人在膈应自己,也不会轻易放手罢了,只要虞黛楚一旦显示出不感兴趣,对方自然就销声匿迹了。
但原本无需负债就能拿下来的东西,转眼却要欠秦月霄四十万,任是谁都不会高兴。
虞黛楚望着叶长老落锤,明明得偿所愿,神色却好像是吃亏的那个。
“拍卖嘛,难免都是有波折的,最后到手了,就算是成功了。”周芳瑜安慰她。
虞黛楚微微抬起头,将神色收拢,微微一笑,眼底却没有一点笑意。
她希望所有人都知道,她不接受吃亏。
场中别苗头的一茬又一茬,这不过只是个小插曲,很快便被其他的竞争压了下去,好似被人遗忘了。
直到虞黛楚再次开口报价。
这一次恶意抬价的,甚至不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