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一看不会察觉,但是仔细端详,会发现陈浪的手从关节开始,皮肉仿佛正在腐烂消解,甚至能看到其下的肌肉组织和血管,那层皮薄薄的仿佛是挂上去的纸张,看起来触目惊心。
“基因优化?”傅落银低声问。
“两种……遗传核,优化的……遗传核会逐步清除原有的遗传核,就像免疫系统清除抗原一样。”陈浪笑了,“我原来念书很差,小时候有轻微的智力障碍。后来靠这个,”他指了指自己的头,“拿了双学位,博士。那个人说,要改变命运,掌控世事变化的路口,和改变自己本身,缺一不可……用你们搞科研的话来说,就是同时改变因变量和自变量。”
陈浪笑着问:“很难理解吧,我们以外的人,很少有人能理解我们。但是谁愿意生下来就成为一个注定遭人白眼的家的孩子,谁愿意从小当大当一个低能儿……谁愿意得心脏病,失去光明,在轮椅上度过一生?我唯一后悔的是神留给我的时间太少了,太少了……”
疼痛侵蚀着他的理智,他仿佛一个好不容易找到人倾诉的心理患者,此刻角色调转,他抓住了傅落银,呓语一样地跟他讲述自己的人生。
傅落银沉声打断他:“林水程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为什么叫他神?他也经历过基因改造吗?”
“神他……”陈浪说话又变得吃力了起来,“他是那个人最完美的作品,只有他是看尽往后一切命运的希望,但是这么多年了,他只走到我们已经走过的路上的一半……那个人对他很失望。”
“那个人是谁?”短短几分钟内,傅落银见到陈浪脸色急剧转白,心里知道大事不好,他加快了语速问道,“你们还有哪些人?”
陈浪低声说:“ATRANDOM。”
“……什么?”傅落银怔了一下。“随机是什么意思?陈浪?陈——”
“照顾好陈爱。”
陈浪的笑容里有些苦涩,随后,他的神情终于转为平静,那一刹那,他像是放下了什么深重的负担一样,重新把视线投向天空,接着渐渐凝固,失去神采。
短短几秒内,这人间的一切记忆如同走马灯一样在他眼前浮现。
他看到年幼的自己因为死活学不会五十以内的加减法而被赶出教室的那个冬夜,看到父母怀里那个浑身发紫像是小外星人一样的女婴。他听到父母选择生下这个女孩的原因:“陈浪那天说想要个小妹妹,他除了笨一点其他的都还好,再生一个应该没有问题。”
他看到自己被推进手术室,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人生都将因之而改变;他看到陈爱坐上轮椅,日渐沉默,又再度因为他的“预知”能力而展露笑颜。
她问他晚上的天气,问他卖茉莉花的老婆婆会在什么时候经过他们的阳台前,一如他们面对这个丑恶的、充满了罪孽与不.伦的家时她问的一样,她问他:“哥哥,我们什么时候会好起来?”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手掌变薄的夏夜,家中停电,他们点了蜡烛照明,窗外的飞蛾和昆虫扑进来,嗤啦一声在火光中烧成灰烬。
陈爱认真聆听着,说:“哥哥,是飞蛾在扑火吗?”
他说:“不是,是蝴蝶。”
他导致了她的诞生,他是她的蝴蝶。但是她永远都不会知道。
*
一天之内,联盟出动所有可以发动的警力、军力排查了所有心理诊所和心理咨询科,直接确认了将近三百名RANDOM组织成员,其中有一大半选择了逃亡后自毁;另一半则实打实的进行了防卫和攻击。因为傅落银决策的及时,大部分RANDOM组织人员都对此没有任何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