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乡试一过,沈三闲了下来,便顾起家中的新房,这八月之前,园林大部分完工了,内部装饰还有没完工的,但沈三预计是年底前搬进去。
蜜娘打出生就住在镇上的江家宅子里,偶尔回菱田村的家里,虽县里、府城都有宅院,但在她心中那儿算不得家,便是这第一回搬新家,可让她欣喜坏了,女儿家的对自个儿的闺房也有了想法,同沈三提要求了呢!
“我要一块像姆妈一样的大桌子,要大镜子,最好是很清楚的那种,然后要挂珠帘子......”
沈三可犯了难,那水银大镜子,可难弄哩!这一弄不打紧,还得弄个两块回来。便想着托些关系,若是贵些也无妨,搞两块大点的做成梳妆镜,日后还能做嫁妆,这般想,倒也是个长远的投资。
沈兴淮那设计的排水系统便是显现了优势,每人房中设一厕,无需每日提来提去,只需用水冲一冲便可,那浴桶也是,引水有竹节管子通入公共的热水房,打开闸门便出了水,一根放冷水一根放热水,排水也只需把那排水管子拔下来,便流出去了,省下了不少功夫。
那木匠头也是第一次造出这种东西,对此赞不绝口,亦是没想到自个儿有生之年还能造出这般独具匠心的引水排水一体的东西。
那排出来的水引到粪池,可做肥料,那粪池是专门另外见了一间屋子,挖了一个大深坑,建在一个角落里头,也不怕味道熏人了。
范先生极为喜好这园林,这文人便是有那卖弄文墨的喜好,这还未搬入,大家一伙儿逛园林时,那文人墨客的癖好便是显露无疑,“这三面环水,又向湖中延伸,楼高,是个聚气的好地,“漪澜水榭”这名颇为符合......”
“这个院地势低,又有那头山坡挡着,有坐井观天之感,不适于做主家所住之处,便是做客居吧,且也是取个雅名,叫“锦客居”.......”
众人倒是跟在他身后,倒也不打扰他这雅兴,总归是要取名的,沈三便是没那兴趣亦是无那取名天赋,范先生倒是颇为在行,还说起了这风水,当真还省下了那风水费、取名费哩。
隔壁沈大家的宅院虽是比这儿玩开工,可耐不住他只造个宅院,造了一年不到,却也是快要完工了,两家这大院子竖立在村东,那路过的外村人皆驻足询问这是那户大人家。
那园林的名称沈三亦是用春芳歇,这牌匾只要一挂出去,几乎谁都知晓。他尤为喜爱这名,下边造纸坊印刷坊书局都是这名,可巧这园林用那沈家园林太过俗气,这春芳歇便显得文雅洒脱。
沈大特地向范先生求了一副墨宝做门牌匾,另求一副对联贴那堂屋上,范先生大手一挥,多送了几幅墨宝,又花了几天的功夫把园林的牌匾也都写出来,又是感慨,自打遇上这一家人后,他这字画跟不值钱似的!
家里头都忙着新家,不亦乐乎,沈大一家也忙那新家,沈二瞧着两个兄弟宅子都落成了,也是卯足了劲赚钱,也想给孩子撑个家底。今年家里头酒事多,九月份刘悯成婚,十月份夏至拜阿太,十一月份沈三家的乔迁酒,可也真是忙坏了。
“找谁?”小厮探出脑袋。
“府上可有位姓范的老人家?”
小厮打量着这两位,瞧门口两位大人仪态威严,瞧着便是不一般,把门开了开,小心地问道:“你们可是说范先生?”
陈敏仪先答道:“正是,可否通报一声。”
小厮问道:“官人贵姓?”
“陈。就说是先生故人”
小厮:“两位官人且先等候一下,小的去通报一声。”
沈三不在家中,范先生在教沈兴淮习字,小厮在屋外喊道:“范先生,门外有人找您!”
范先生放下笔,心中许是有预感,扬声问道:“可知是谁?”
“他们自称先生故人,其中一位姓陈。”
范先生低头不语,沈兴淮好奇地看向他,范先生在家中已有七年,都未听先生提起过什么故人。
“范先生,可见否?”小厮得不到回应,再次问道。
范先生:“带他们进来吧,带到旁边的厅房。”
小厮得了回应,立即小跑回去。
范先生叹息一声,这该来的总是还要来,且对沈兴淮道:“你自个儿练着,我去去就回。”
沈兴淮点头,心思却忍不住多想了起来,先生这么多年未提过家中事,怎得突然冒出两个故人。
那头,小厮领着陈敏仪二人进来,两人打量着这宅子,宅子有些年岁,但沈三隔几年修葺一下,看着还算不错。可在两人眼中,也只不过是那等普通人家,竟是能让那人在这儿住了七年。
恰好碰见江氏带着蜜娘出来,江氏便问道:“小贺,这两位是?”
小厮朝江氏行礼:“夫人,这是范先生的故人,来见范先生。”
江氏也是愣住了,随即笑迎:“失礼了,竟是不知是范先生故人,两位官人见谅。”
陈敏仪错开一步,上身微微前倾:“是我们失礼了,突然登门,冒犯了。”
“哪里。小贺,好好招待两位官人。”
蜜娘一直盯着两个人瞧,陈敏仪对上她的视线,蜜娘缩了缩,是觉不好意思,又朝他笑。陈敏仪亦是朝她笑着点点头,两人跟着小厮走向另一边。
江氏望着两人的背影,揽着蜜娘的肩,叹息一声,许是留不住范先生了......
陈敏仪身旁之人开口说话了:“范大人这些年一直在这户人家?”
“是,教这户人家的一子一女。”
小厮将他们带至屋外,不进去,“两位官人,范先生就在里面。”
陈敏仪朝他点点头:“多谢。”
小厮摇着头称不敢。
陈敏仪暗道这户人家的下人规矩倒是不错,推开那门,朝身旁人看了看,两个人一块走进去。
范先生已坐在那儿,陈敏仪关上门,那人先行礼:“张严见过范大人。”
“陈敏仪见过范大人。”
范先生语气淡淡:“我已经无官无职,不是大人了,且就一乡间老翁做做那教书匠,若是敬重些,喊我先生便是。”
二人面面相觑,不应。
范先生指了指前面两个座位:“坐吧。”
二人入座,范先生斟茶。
“范大,先生,这些年,圣上一直在找您,盼着您回京!”张严率先说道。
范先生突然问道:“张严,你媳妇当初生了男儿女儿?”
张严摸不着头脑,答道:“生了个男儿,如今已经大了。前些年又生了个闺女。”
范先生笑着合掌:“你瞧,你们都是有亲人有子孙的人,而我,妻儿双亡,无子无孙,那京中又有何值得我留恋的。”
张严张着嘴无话说,陈敏仪低头,他入朝时,正恰好是圣上登基前两年,斗得最狠的时候,且也就那两年同范大人有几分交情,亲眼瞧着他一夜之间白了双鬓,待圣上登基后不久,便离去了。
也是十五年过去了,圣上亦是怀旧恩之人,没有放弃过寻找范大人的下落。
陈敏仪:“圣上曾言:此生最为愧对的便是大人。这十五年中,圣上无时无刻都在派人寻找大人的下落,此次得大人下落,立即派张大人前来接大人回京。圣人言,大人无子,他曾受大人庇护与教导,也算得半子,望大人可回京颐养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