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年,工部就先忙碌了起来,研究佛朗基人的船,铲雪修路的修路,原先不大热门的工部倒是成了六部中最忙碌的,郑尚书几乎日日见元武帝,走路带风。
天气暖和了,路上的人又多了,蜜娘画完几张图样,自打生了团哥儿,她开始乐于画一些亲子的图样,过年时抱团哥儿出去,一家三口穿着样式差不多的、图样相似的,走出去看着就知道是一家人。
团哥儿身上穿的都是蜜娘亲手画的样式,憨态可掬的小帽子,方便他爬行的爬爬服,团哥儿模样又生得好,不少夫人都向她讨要样式,蜜娘想来也不是什么隐秘的,那图样就一传十十传百的,京中的成衣铺子里都挂上了这样的儿童装。
团哥儿的腿如今更加有力了,总是抓着一个东西就蹬起来,累了就坐下来,牵着也能走个几步,说话也能说两三连在一起的词了。
说完、走路都算是比较早的孩子,辰哥儿就属于说得早,走得晚,范先生道:“日后定是个文武双全的。”
范先生如今是看着哪哪儿都好,愈发地没个底线,他身子还算健朗,虽然他在京城还是隐秘的事情,但瞒着身份交了不少友人,常常一道出去垂钓、下棋。
在家中就带带团哥儿,写写游记,他的游记篇幅很长,到沈家前的那么多年的阅历,几天几夜也说不完,如今满京城都在读这山河游记,震泽湖老人的名号文人圈无人不知,男儿读之热血沸腾,恨不得仗剑走天涯。
这山河游记刊登在品文报上,不少人都向沈兴淮、蜜娘打探震泽湖老人的身份,这般雄浑的笔力,非一般大家可比拟,沈家出自蘇州府震泽,都是暗暗猜测是沈兴淮。
可沈兴淮向来没得什么著作传出,像他们那一届,郑宽、王誊等人的诗篇是最多的,沈兴淮仅有几篇出名的策问,或是时政对策,最为有名的大底就是办了京报,又是内敛之人,向来低调,素不爱攀附,好在如今旁人也不敢轻易惹他。
岳父是朝中二品大臣,妹夫是元武帝的心腹,他自己也得力,小鱼小虾还不敢作弄他,他也没长到大人物要弄他的地步,左右相都曾向他示好过,拉帮结派各个朝代都会有,就算到了现代,各个民主国家都有党派之争。没党派的斗阵还有派系,他虽理解这样的事情,但他不大愿意把时间花在战队的事情上,尽量保持中立,埋头做事才是硬道理。
而且如今太子的地位稳固如山,沈兴淮观其虽不是天纵英才,可亦算得是个比较合格的诸君,才能虽是一般,可有一点,他听得进谏言,太子脾性宽容大度,自小做诸君培养,谋略、手段皆不缺,比之其他几位皇子,沈兴淮还是希望太子能够登基的。
乐盈时常过来玩,她的消息灵通,知道的事情也多,蜜娘的消息都是从她那儿得知的,且是今日她上门来拿图样,到花园中摆上一副茶具,把团哥儿放学步车中,就让他自个儿玩了。
乐盈道:“亏得你上回的提议,那个老虔婆果真是个面慈心狠的。相公虽是厌恶她,对公公亦是失望,可仍旧念着几分旧情。”
乐盈性子有些强硬,娇惯大的,嫁了人又是独居一府,那也是小郭将军体贴她,可夫妻情分这种事情,是相互的,总不能总是一方付出,蜜娘多是劝她忍一忍,有些事情小郭将军且并非不知,只是若太过强势,反倒是成了自己的不是。
反而忍一忍,小郭将军看在眼中,只觉是为了他才百般忍让。
乐盈笑容中有许些惆怅,若是在闺中之时,她早是一条鞭子过去了。
蜜娘笑道:“世间之情谊都是经营出来的,郭大人这般,迟早是要磨灭小郭将军那些个情分的,小郭将军是个重情重义的,如何能一下子就割舍。何必因那些人影响了夫妻情分。”
乐盈望着她,且是心中感叹,母亲自幼宠溺她,只觉贵女应当是恣意的,待是长大,她张扬恣意,性情刚直,便是看不上母亲那般软弱的女人,可是见了蜜娘,她方知,原来女人并非只有柔弱和坚强两种,还可以像她这般柔中带刚的。
尚在闺阁时,她家世更为不显,却仍能笑意盈盈地对抗赵四,她便觉她甚是对胃口,才有了交集。没想到婚后,向来骄傲的乐盈难以启齿的话反倒是能够同她说道。
乐盈见她笑得时候眯起眼睛,眼中泛着暖融融的水光,两个小梨涡时隐时现,就如同未出阁的少女,若是不了解她的人,还以为是个不谙世事的人,但她性格就是那般纯真,知世故却不世故的纯真。
“是啊,何必呢。”她呢喃道。
团哥儿踩着学步车走回来,冲着蜜娘走得愈发快,咧着嘴笑得欢快,蜜娘给他喂了点果脯,他吭哧吭哧地抿一会儿小ru牙咬来咬去。
乐盈颇为喜爱团哥儿,每回来都会给他带些玩的物件,拿了一个果脯去逗他,团哥儿不为所动,笑言:“他倒是个从一而终的,只可惜我还没得闺女,若我有得闺女,定是要招他做女婿。”
这般俊俏的模样,十几年后,又是京城一祸水。
亦是并非只有乐盈这般想,不知多少夫人皆来询问团哥儿可有定下亲事,蜜娘自是推辞的,年幼不知往后脾性,这般早定下亲事,不光是害自己孩子亦是害了别家的。
蜜娘忍不住捂脸,这么小就被那么多人惦记上,竟是不想这胖团子还有做蓝颜祸水的潜质。
胖团子还是吭哧吭哧啃着手上的果脯。
“你同小郭将军生了个闺女再说哩,没得闺女,空头白话,好歹抱个姐儿出来。”蜜娘打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