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宋府。
屋檐落雪,寒梅盛放,宋染手捧暖炉饶有兴致地看窗外风景,房间温暖铺着地龙,侍婢又为她加了一重衣,宋染嫌热,委婉拒了。
云国的内乱尘埃落定,云三皇子做了云王,迟迟不来提亲,侍婢为自家大小姐着急,不止她着急,整个宋府上下有哪个不为这说定的婚事忧虑?
可宋染看起来,每天心情似乎都好得很。
“四月,把琴给我拿来。”
名为“四月”的侍婢转身取琴来。
琴声悠扬。
宋染面上带笑,恍惚又想起和何楸初识的画面。她眉眼欢快,手指灵活。每一个音符都浸透了她心头无法言说的欢喜,四月慢慢地沉浸在琴曲中,心头的沉闷担忧也跟着散了。
一曲毕,她心神忽动:“你先下去罢。”
“是,大小姐。”
红砖雪瓦,长风凛冽,宋染看着窗外摇晃的梅枝,身随心动走出门去。
风很冷,她紧了紧衣裳,很快,那截梅枝再次晃了晃,俊俏的少年郎手持梅花□□而来,似是着实辛苦,大冷天额头出了薄薄一层汗。
她潇潇洒洒地坐在墙头,还是一副乖巧模样,唇红齿白,文弱天真:“染染,我来了。”
她身子下翻,站定在雪地。
看着她好一会,宋染倏地笑了,她作势扭头进门,唇边压着笑:“这么晚了,你来做甚?”
见她转身就走,何楸慌了,赶紧追上前:“提亲啊。染姐姐答应了要做我的王后,哪能出尔反尔?”
“我哪里答应了?”宋染不紧不慢地反问。
“哎?”何楸傻了眼:“我不管,你就是答应了啊。”
她好不容易活着回来,又好不容易撇开一众大臣偷偷跑来大周,染姐姐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她捂着心口,颇为受伤,脸色变得苍白。
“楸楸?”宋染本想逗逗她,没想到把人逗成这样子,她快步走过去就要为她诊脉,结果身子被人搂入怀。
何楸一扫颓然,眉飞色舞:“染姐姐,你想反悔是不行的了。我已经认定你了。”
知道被她骗了,宋染反而松了一口气,嗔恼地看她一眼:“就知道胡闹。”
“不胡闹哪能留住染姐姐?我知道染姐姐恼我来迟,可这不是没办法么?那群大臣实在太烦人。光对付他们我都好些日子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她眼底确实蒙着一层淡淡的乌青,宋染看了心疼,思忖一二领她入了闺房。又恐她乱看,提醒道:“只准你在这睡两个时辰,黄昏前你从哪来得回哪去。”
“我不乱看。”何楸一脸羞涩,低头老老实实解了外面的衣衫,看她如此,宋染脸腾的生热:“你这是、这是做甚?”
何楸一脸懵懂:“不是染姐姐要我睡在此地么?我从外面过来身上沾了风雪,免得弄脏染姐姐的被衾床榻,可不得脱了吗?”
她话说的有道理,宋染别开脸:“嗯。”
听着身后簌簌的声响,她耳朵尖红润:“楸楸,你冷吗?”
“不冷。染姐姐被子很暖。不过……”她裹着被子,歪头道:“染姐姐能上来陪陪我吗?我许久不见染姐姐,倒是受伤的那些时日,梦里见过许多次。”
说完这句话,她耐心等了片刻,直到窗外又开始飘雪,宋染低不可闻地嗯了声,转身掀被上榻,没敢看何楸的眼,下一刻却被搂了满怀。
“还是染姐姐身上暖和。”何楸埋在她颈侧享受地深吸一口气,很是登徒子的放浪行为,因了她年少纯真,并不显得如何过火。
被她紧紧搂着,宋染脊背慢慢出了一层汗,她迟疑地抱上这人,缓声问起在云国的惊险。
都是过去了的事情,何楸不瞒她,尸山血海里平乱,堪称九死一生,每每听到提心吊胆的地方,宋染忍不住抱她越紧。
察觉到这一点,她索性将那日的凶险绘声绘色地描绘出来,说到箭矢刺穿她肩膀,怀里的人狠狠一颤,一滴泪落在她衣衫。
“肯定、肯定很疼罢……”
把人弄哭了,何楸很是懊悔:“也不是很疼,总没无法见到你更让我觉得疼。见到了你,疼也就没了。”
“我看看你的伤。”宋染落泪后极力保持面上的沉稳,得到许可,她伸手解开那层衣衫。
温润的肌肤落了显眼的疤痕,不止有箭伤,再往下,还有刀伤……
她越看越心慌,心疼地无以复加,干脆忘记了矜持,将何楸剥得干干净净看了个明明白白,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砸在少年人伤痕累累的后背。
“染姐姐,你、你可不能嫌弃我……”
“楸楸……”宋染伏在她背上,细细亲吻她的疤痕。何楸身子微颤,强忍着,没敢动弹。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闺房里温度不断攀升,暖帐内春意盎然,一声轻喊惹得宋染从迷.乱里醒过神。
两人面面相觑,何楸羞红脸躲进被衾,身子蜷缩着,恨不能缩成球从房间滚出去。
“染染,染染你在做什么?娘有事和你说。”
“娘,我——”
嗓音微哑,宋染立时清了喉咙,再开口多了分刻意的沉稳:“娘,我有些累了。”
“是身子不舒服么?”
躲在被衾里的何楸大气不敢喘,无意摸上一段细瘦的脚踝,宋染心神微震,轻轻挣扎一下,那人没能松开反握得更紧。她缓声道:“娘,有事稍后再说罢。”
宋夫人怜惜女儿,很快走开,隔着一扇门,依稀能听到她嘱咐四月要好好伺候大小姐。
脚步声走远,宋染满面通红,被衾掀开,衣衫不整的少年人可怜兮兮地睁着一双泪眼望着她:“走了?”
“嗯。”
脚踝还被她握在手中。
“你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