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段苯酐在食堂打菜,透过窗口,南易居然看到了茭白炒肉丝、清炒藕片、芡实鸡爪汤,不是装在搪瓷脸盘里,而是用搪瓷菜盆装盆,显然这是小食堂的菜。
今天二化厂应该有外面来的客人,如果是厂领导的小灶不可能这么堂而皇之的摆在这里。
“炒藕、老鸡头鸡爪,还有一个什么玩意?南易,你认识吗?”
“茭白,南边的玩意,这个月正好上市。”
“你吃过?”
“吃过,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卖的不贵。”
“看着白白嫩嫩的,应该很好吃。”段苯酐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菜盆,差点拔不出来。
“行了,别看了,今天的酱烧茄子不错,也算是现在的时令菜。”
“你看着不错,我可是连着吃半个月了,我啊,还是吃熊柿炒鸡蛋吧,也就这菜百吃不腻。”
听到熊柿二字,南易微微蹙眉,旋即释然,熊市也不是不能挣钱。
打了一个酱烧茄子、一个西红柿炒蛋还有一个土豆丝,段苯酐付了饭票,两人端着餐盆就去找位子。
正饭点没到,食堂里就是小猫两三只,空位到处都是。
二化大部分岗位都是四班三运转,每个班次8天一个循环,2个早班、2个中班、2个夜班、2个休班;由于工作的特殊性,很多岗位都离不开人,所以饭点分正辅,辅饭点是值班人员的吃饭时间。
先辅后正,这会食堂里吃饭的就是值班人员,还有类似段苯酐这种提前来厂里的中班职工。
“现在厂里的情况怎么样?”扒拉了几口饭,南易就打开话匣子。
“挺好,咱们二化78年就是市里的第一批扩大企业自主权试点单位,那时候就开始实行利润留成;79年年底又成了市里的十户综合改革试点企业之一,实行什么dú • lì核算、国家啥的,后面我忘了。”
“dú • lì核算、国家征税、自负盈亏。”
“对对对,就是这个,自负盈亏,反正就是留在厂里的钱变多,大家的工资加了。今年七月份,咱们厂又作为市里首批实行厂长负责制的33个企业之一,开始实行……原话我记不住了,反正就是上交的税和工资总额挂钩,交的税多,大家的工资也可能多拿。”
“那挺好的,你现在能拿多少?”
“不好说,工资政策改了,每个月都不一样,高低能差出十好几块,我上个月的工资82块3毛7,六月只有64块多。”
“那还不错,64块不少了,比外面的厂子强。”
“能比么,咱们是化工厂,比其他厂子要少干好几年,厂里今年有好几个五十岁就退了。”
“不是伤残吧?”
易瑾茹前两年就退了,其实并没有到法定退休年龄,她虽然在化工厂上班,可不属于特殊工种,至少应该到50退休。不过现在的退休金是厂里给的,只要厂里同意就行。
为了给自己的子女腾位置,早退休是当下很普遍的现象。
“为了子女呗,厂里工资高,一个萝卜一个坑,谁不想进来啊。你妈走的时候可惜了,她那个工作岗位至少能卖1000块钱。”
“别胡说,我爸还在厂里上班呢,卖工作吃相太难看了。”
卖工作其实是卖顶职名额,易瑾茹走了,按道理可以安排一个人进厂里上班,不可能是她原来的那个岗位,具体去哪里,要么等着被安排,要么就主动找人劳科沟通。
二化是大厂,人劳科还分人事科和劳资科,人事科管干部,劳资科管工人,这意味着想谋个肥缺,得多过一道关卡。
“也是,南叔现在可是厂里的技术一把手,技术问题都是他说了算,厂里可以没有任何人,也不能没有他。”段苯酐压低声音说道:“听说南叔在部里都是挂了号的专家,随时有可能调到部里去。”
“呵呵,你这种小道消息就别说了,他去部里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干技术。”
南易可没指望过要沾南怀秋的光,不说主观上他不想,就算客观上,也没什么光好沾,南怀秋再往上走,也顶多调到某个化工大厂去当一个管技术的副厂长。
国内化工方面的技术全面落后于世界,同样也落后于南氏的湿婆神化工集团这个后起之秀,值得南易惦记的也就是市场,可化工是重中之重,市场根本不可能让给外来者。
想要市场只有走合资之路,说到合资,谁吃亏就不好说了。
如果有一天湿婆神进入国内,假设南易和湿婆神的关系被捅破,因为南怀秋,南易只有做出让步的份,根本甭想着占便宜。
南易又不做买办,不需要通过“有力人士”把国外的设备卖进化工系统赚差价,反而是等禁运风声一紧,国内的企业有可能会求着他帮着买设备。
“也是,南叔就一心搞技术,根本不会钻营,不然早当副厂长了。”
“这种话还是别说了。”南易微微蹙眉说道。
南易不想沾南怀秋的光,可也没想给南怀秋带去麻烦,他身为南怀秋的儿子在这里和别人说这种话题,被人给听到,就会给南怀秋制造不必要的麻烦。
“行行,不说了,咱们说其他的。”段苯酐答应一声,对着南易的身后努努嘴,“那个女的是新来的,叫花想容,是团干部,哥们看上了,你说有戏吗?”
“没戏。”
“你丫都没看人呢,怎么就说没戏了。”段苯酐不依道。
南易充满怜悯的拍了拍段苯酐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她跟你不是一路人,说难听点,你想追她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吃不到的,就算吃到也未必是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