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十个吧。”
“家里干嘛的?”
“司法口的。”
“司法口的啊……”南易琢磨了一会就说道:“这个好办,找个人工成本比较高的产品,找监狱去谈合作,他出钱,监狱出人。”
“监狱够呛。”陈风摇摇头。
“看守所呢?”
“这个应该行。”
南易若有所思的问道:“人怎么样?”
“还不错,不然,我才不会狗拿耗子,多管这闲事。”
“那明儿见见。”
“有主意了?”
“算是吧,见了再说。”
“成,我明天通知他。”陈风应了一声又说道:“录像带放哪呢,我挑几盒带走。”
“架子上啊。”
“别装蒜,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早让我烧了,不知道无为在啊,要让他翻出来,我还有脸锕。”
“啧,糟蹋了。”陈风叹了一句,“离饭点还俩小时,游戏机拿出来打会游戏?”
“电视柜下面的抽屉里,你自个玩去,我要看报纸。”
“谁要玩你那台破烂,我要玩无为的。”
南易朝着一窄空地的方向努了努嘴,“无为就在那,你自个去问他。”
“拉倒吧,就玩你的破烂。”
让陈风去找一个小孩子讨玩具玩,他还真做不出来。
陈风走开后,南易继续翻看报纸。
时间进入1988年,创业者的资本属性开始觉醒,或者说“自私”属性开始觉醒。
前几年把自己的产业上交给集体的,现在肠子都开始悔青,他们又开始了承包之路,想变相的把自己的产业给拿回来。
之前借着单位的力量,成立国企性质企业的掌门人们,开始琢磨把企业变成自己的,至少部分是自己的。
为了方便美良电脑业务的发展,柳美良用南易曾经用过的套路,在香塂成立了一家香塂美良公司,这家公司将全权代理京城美良电脑的进口业务。
这家公司是一家股份公司,另外两个股东,一个和柳美良存在业务和利益关系,另外一个倒是国企,按照它的背景可以很方便向银行贷款,不过这不是重点。
很凑巧,这家国企的掌门人也姓柳,柳美良从小管他叫爹。
报纸上刊登的消息只是凑热闹,南易却从股东名单就看出了猫腻,这是明目张胆的开始给钱倒口袋,准备把部分利润截留在香塂公司。
这套路南易熟啊,只是他玩的没有柳美良高明,他截留的是自己的钱,柳美良是直接截留公家的钱。
还别说,到这一步,他这操作没毛病,一切合理合法。
南易记得去年《经济参考报》在头版头条报道过国家经委和几位国企厂长的对话,经委副主任在对话中明确指出,厂长们要在所有权与经营权的两权分离上下工夫,但不要在改变所有制上做文章。
具体来说,可以选择少数有条件的大中型国营企业进行股份制试点,但不能损伤国家利益,小型国营企业可以试行租赁、承包经营试点,但这一部分企业必须是微利、亏损和濒临破产,一定要有所控制。
直白的说,国家上层希望把企业当成母鸡,把母鸡托管给承包厂长,到了年底数数有几个鸡蛋,按照比例厂长可以分润几个走。
只是这是一种虚幻的理想模式,一家企业想要搞好,需要经营者全身心的投入,百分之一百二的付出,在付出一百二的努力后,却只能分润到一点二的利益,别人不清楚,南易自己绝对不会干。
能热热闹闹干下去的,多半是惦记上母鸡了。
这两年搞承包的企业,大部分都比被承包之前的状况要好,国家得到了更多的税收,承包者一夜致富,但与此同时,普通工人却是怨声载道。
企业的日子好过了,普通工人被分润到的却是很少,他们得到的更多是奉献和加班加点,日式的严格工厂管理模式被广泛采用,张兴让开创的满负荷工作法被当成优秀经验在全国推广。
一直被要求发挥主人翁精神的普通工人开始质疑企业改革的目的性,报纸上也开了专栏讨论这个话题,甚至有人尖锐的提出承包者和工人的关系与过去掌柜和伙计有什么区别。
这话题是真尖锐的没边,直指非常敏感的“剥削”二字。
一沓报纸看完,南易总结出今后两年的企业主旋律——产权之争,承包者将主动或被动走入两个极端,雀占鸠巢或者被踢出局,回家玩自己去。
收起报纸,走进客厅,南易就看见陈风嘴里叼着烟,眼睛被烟熏了也不敢同时闭眼,只能在那里滑稽的轮着眨眼睛,电视屏幕上,三十条命的魂斗罗正在那里打boss,五秒钟挂了三次。
“俩小时,你第一关都没过?”
“哪啊,刚才玩坦克呢,我手没空,帮我把烟头拿了。”陈风眯了眯眼睛,对南易说道。
南易上前把烟头从陈风的嘴里拔出来,在烟灰缸里掐灭,“你给赖彪打过电话了吗?”
“没呢,你给他打,先别吵我,只剩八条命了。”
南易走到长条桌前,给赖彪挂了个电话,然后又对陈风说道:“死了就收掉,一会还要绕路去接他。”
“等着吧,八条命我还要打通关呢。”
“要办一届吹牛大赛,不消说,你肯定是冠军。”
南易说着,走进卧室从床头柜里找出一沓钱和票,用自行车驾驶证夹着塞进口袋里,趁着还有时间,把被子从柜子里拿出来铺在床上。
等他收拾好走回客厅,陈风已经在那里收游戏机。
两人联袂出门,等走出院子往车走的时候,陈风还是贴在南易身边。
“没开车?”
“打的小面。”
陈风说着,先南易一步打开车门钻进了车里。
“面的起步价多少?”南易随后坐进车里就问道。
“十块,一气儿跑10公里不跳字,比出租车便宜,就是坐着不舒服。”
“谁叫你不开车。”
“开个屁啊,送去修了,你不想吃涮羊肉,那就去吃五川火锅,东四那里开了一家飞龙火锅城,生意很淡,咱要过去和包场差不离。”陈风提议道。
“没人去的饭馆还去干嘛,味道肯定好不了。”
“老外了吧,不知道京城爷们只认涮羊肉啊,客人一走进去看到红汤和香油小料,马上就得窜,这是涮羊肉?你们吃过京城涮羊肉吗?上回我在那,见着一人就是这么和服务员说的。”陈风学着别人的口吻说道。
“味道怎么样?”
“不差,除了老板是京城人,厨子、服务员都是从五川过来的,好像是从一个什么县的服务学校出来的,那学校专门培养川菜厨师和服务员。”
“有点意思,那就去那。”
绕了个路,去实业银行接上赖彪,正往东四走的时候,南易的电话响了。
“爸爸,你去哪了?”
“严伯伯没有告诉你啊,爸爸在外面吃饭,你去隔壁吃。”
“爸爸,我要跟你一起吃,暖暖在。”
“不行,你带暖暖去隔壁吃,今天爸爸不带你,挂了。”
南易刚挂掉电话,边上的赖彪就说道:“还是回去把你儿子接上。”
“不了,无为有点挑食,我正打算治治他这个毛病。”
“难得,孩子奴居然也有心狠的时候。”赖彪揶揄的说了一句,又对陈风说道:“你那车修好了吗?”
陈风说道:“还没呢,你要用?”
“周末和几个同事约好去野炊,有个车方便。”赖彪说道。
“那你找南易,咱屁股底下不就是车么。”
“不行,车太好,扎眼。”赖彪回了陈风一句,又对南易说道:“帮我搞辆普通点的车。”
“一辆车你都搞不定?”
“我上哪搞去,在京城我只能找你们,找其他人不合适。”
“知道了,星期六我让虎崽停你门口。”
南易知道赖彪不是搞不定一辆车,他只是不愿意动用家里的关系,也不愿意找和他职务相关的利益牵扯人。
三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来到东四飞龙火锅城的门口。
火锅城的场面看着不小,外面还有停车的地方。
南易三人一走进火锅城,就见着一张桌子前面站着疑似这儿的老板,正在那里点头哈腰的听一个客人在那里絮叨。
“你见过京城涮羊肉吗?我跟你说,这肉应该……这汤应该……小料应该……”
客人边吃边说,老板在那儿看着、听着,脸上还陪着笑脸。
南易估摸着这个老板心里已经在搓火。
“瞧见了吧?见识了吧?”陈风一脸玩味的冲南易二人说道:“这火锅城投资应该不少,钱肯定瞎了。”
“未必,就看这里的老板能不能撑得住。”南易不以为然的说道。
正说着,一个服务员就走到三人边上,“三位客人,我们这里是五川火锅,不是涮羊肉。”
估计是刚才那号客人遇见多了,服务员不得不先打预防针。
“知道,我们就是冲着五川火锅来的。”陈风摆了摆手说道:“给我们安排一个靠边点的桌子。”
一听陈风的话,服务员立刻露出一丝喜色,“客人请跟我来。”
南易在位子上坐下就冲服务员说道:“你们这有鸳鸯锅吗?”
“有的。”
“那就给我们来个鸳鸯锅,不管红汤、白汤都上新汤。”
五川火锅这会的精髓就是“老汤”,汤底是不换的,越熬越香,要是店里生意好来不及收拾,后面一桌直接坐下用前面的汤底就成,运气好还能从锅里捞出点肉渣子,倒是免了点荤菜,只需要点素菜,钱包一准开心。
“我们这里用的都是新汤。”服务员说道。
“行,那先上汤底,菜我们慢慢看着。”南易把服务员打发走,三人就对着菜单一顿戳。
等汤底上来,南易就用汤勺在汤里一顿扒拉,还行,没见着大烟壳。
大烟壳是这会五川火锅的另一精髓,不存在坑人的说法,做的知道,吃的心里也有数,在五川是公开的秘密,食客不想要就交代一声,服务员自然就会上不加料的汤底。
等菜上了,三个人就开吃,一边吃还一边聊。
没聊什么正事,都是比较无聊、无用,但是却能让人开心一笑的话题。
吃完回到家,南易上二楼一瞧,不得了,温媛媛居然和自己儿子睡在一张床上。
下楼问了问严度,得知温知行有打过电话过来,说是不方便来接,让温媛媛在这里留宿一晚,南易寻思温知行的心还真是大。
南易没多此一举再回二楼把两个人给分开,洗漱了一下就进卧室休息。
第二天。
南易起床以后就上二楼给两小换内衣,顺便把湿哒哒的床单也给换了,他并没有询问到底是谁尿的床;把两小都收拾妥帖,然后就带着他们踏着风雪,跑步前往常去的公园。
公园里,裘汉民依然在。
“小南,又好几个月没见你人,上哪去了?”
“带我儿子出去玩了一圈。”敷衍的回答后,南易又问道:‘裘老,你这是风雨无阻啊?’
裘汉民手里的动作不停,嘴里回道:“习惯了,不管刮风下雪,每天这个点都会过来,你不是也一样嘛,只要你早上没在这里出现,我就知道你肯定人不在京城。”
“我也是习惯了,和吃饭一样,一天不练就浑身难受。”
“看没看报纸,沪海那边爆发甲肝,不少人都得上了。”裘汉民说道。
“没看着啊,今天的报纸?”
“今天的《京城日报》。”
“待会我回去看看,裘老,报纸上还有什么新动向?”南易往打雪仗的两小瞄了一眼,又转回头问道。
“新动向有啊,第一次全国住房制度改革工作会议刚刚结束,从今年开始,住房制度改革正式列入中央和地方的改革计划,在全国分期分批展开。”
“怎么改?”南易问道。
“实现住房商品化,基本构思就是提高房租,增加工资,鼓励广大职工买房,以后啊,房子就变成商品可以流通了。”
“这会那会开了不少,住房商品化的风已经吹了好几年,这回是动真格的吧?”
“当然,这是个正确的思路,让住房紧张的老百姓有个解决的渠道。”
“也是,裘老,你先练着,我去看看孩子。”
南易说了一声,就直奔着温媛媛走过去,小丫头摔倒了,正抹眼泪呢。
“暖暖,没摔坏吧?”
南易把温媛媛扶了起来,拍掉她身上的雪。
温媛媛揉着眼睛,委屈的说道:“叔叔,疼。”
“是不是无为让你摔倒的?”
“我自己摔倒的。”
“哦,不哭了,小脸都哭花了,再哭就不漂亮咯。”
在南易的安慰下,温媛媛破涕为笑,又跟着南无为玩到一块去,等离开公园的时候,两个小的浑身湿漉漉的。
沪海。
九江路的生尘药业门市部,早上刚一开门,店外面就围满了闹哄哄的人群。
整个沪海,能买到板蓝根的地方都给买空了,只剩下门市部这里还有,生尘药业加足马力生产,囤积了几个月的货,这回算是起到了大用处。
沪海人精明,心里都有一本账,门市部只管卖,其他的用不着也轮不到它来操心。
不限量,敞开了往外卖,爱买多少就卖多少,一个人把仓库买空了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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