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街头快走到街尾,南易才看到有个在批发印刷春联的摊位,带着儿子走上前,两人就对着摊档上的春联看起来。
南无为拿起一副春联,读道:“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爸爸,这个适合贴在店铺门口。”
“嗯。”南易点点头,在春联堆里扒拉了一下,看好自己想批的就抬头对摊主说道:“我要三百副,什么价?”
“八毛。”
“贵了,七毛行不行?”
“不行,七毛没钱赚。”摊主挂上苦瓜脸说道。
南易轻轻一笑,“让我们省略掉中间流程,七毛我就要,多一分我都不要,我走了你就叫不回来了。”
“哎呀,七毛真的没钱赚……”
“卖不卖,不卖我真走了。”南易作势欲走。
“别走,卖,卖卖卖。”
“那我挑啦。”
南易和南无为两人很快就挑出300张春联,在付钱的时候,南易又和摊主磨了磨嘴皮子,讨价还价讨了8张添头。
拿上春联,回到方公馆。
“儿子,回房间换身喜庆的衣服,还有把你的快板拿下来。”
“嗯。”
南无为上楼,南易就开始挑拣春联,把适合贴在店铺门口的挑拣出来。等挑好春联,他又去厨房拿了两根快子,稍作削剪,把快子变成敲击棒。
接着,南易又回卧室也换了一身红。
换好衣服,再次回到客厅,南易让南无为把快板的连接线解掉,待快板拆成两片竹片,南易拿着其中一片敲着试了试,感觉声音挺清脆,就对南无为说道:“我们一人拿一片,爸爸教你唱首歌。”
“什么歌?”
“爸爸也不知道名字,很好唱,你跟着我学就行了。”
说着,南易就用快子敲起了节奏,嘴里也开始哼哼:“金凤送喜来,老板发大财,我要恭喜漂亮老板生意做起来,今年多赚你几十万块……”
唱到这里,南易戛然而止,“后面的爸爸不知道怎么唱了,我们一会去外面的商店门口只要唱到这里,接着你就进门卖春联,看着生意好的,你就开价十块,生意一般的五块两块都行,要是碰到想动手打你的,你就撒腿跑。”
“嗯嗯。”
南无为充分遗传了南易的不要脸,换了别人家的孩子,哪怕上代销店赊点酱油都会觉得丢人,更别提这种和乞讨异曲同工的勾当,可他却是跃跃欲试。
“来,跟着爸爸一起唱,金凤送喜来……”
一个教,一个学,南易把这首不知道名字的歌教给了南无为,这歌调子简单,听着有凤阳花鼓那味,多半出自南方,不是北方的数来宝。
唱上两遍,南无为就能唱个囫囵。
南易看着差不多了,就把春联放进一个背包里背在身上,牵着南无为的小手出门,驾车出了愚园路,绕到常德路,一头扎进金陵西路,左绕右绕进入西康路。
以方公馆画个一公里半径的圈,圈内的要么是很小的店,要么是国营商店,这些都不是南易的目标客户,他要找的是那种不大不小,一年不少赚的个体店。
一分一厘赚的小店主起早贪黑,赚钱比较辛苦,根本大方不起来,上这种店能卖上价的概率太低,被轰的概率倒是挺高;国营商店不消说,流水都是公款,买副春联还得找领导,三五块的,谁乐意折腾。
一下车,南易就看到一家没有招牌,只在墙上写着“电子游戏室”几个红字的店铺,这种不是正经店,老板多半也不是正经人,直接掠过,南易看向隔壁的服装店。
没一会,已经有五六个人走进去,生意看着应该不错。
“儿子,上。”
“嗯。”
父子俩雄赳赳气昂昂走到服装店门口,对了下眼,手里的快板就敲击起来。
“金凤送喜来,老板发大财,我要恭喜漂亮老板生意做起来,今年多赚你几十万块……”哼唱结束,南易把几副春联挂在南无为手臂上,又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南无为抽了抽鼻子,踏步走进店里,径直走向正盯着父子俩看的老板娘。
“漂亮老板娘阿姨,恭喜发财,快过年了,买副春联贴在门口,明年财运滚滚来,只要十块钱,明年一整年天天赚一个万元户。”
“小孩子,挺会说话啊,让阿姨挑一挑。”
说着,老板娘就在南无为手上挂着的春联里挑起来。
在门口看着的南易发觉十块钱的要价过高了,老板娘脸上的笑容有一丝勉强,如果不是店里有好几个客人,估计不会这么好说话。
没一会,南无为拿着一张大团结乐滋滋的从店里走出来,“爸爸,你看,开张生意成了。”
“你高兴的太早了,我们要价太高了,下一家最高叫价五块。”
“为什么?”
“你没发现老板娘刚才的笑容有点勉强吗?”
“没有欸。”
“走,去下一家,注意观察老板的表情。”
为了使利益最大化,南易接着变得更加谨慎,路过一家店先回凑上去看看是卖什么的,然后再观察下有没有客人在,只有卖的东西利润比较高,又有客人在的店才会出击。
一家店一家店的进去,有成功也有失败,中午父子俩只是简单吃了一点就继续忙着做生意。
中间有经过棋牌室门口,南易稍一犹豫,还是放弃了,虽说赌鬼爱听吉利话,向他们推销的成功率很高,可也有一定概率碰到输得惨的会迁怒南无为,南易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冒这种不必要的险。
下午临近晚饭饭点,父子俩来到一家饭馆的门口,这家饭馆不大不小,有二十来桌,看着还有几个包厢。
“爸爸,我们上吧。”
“嗯,上。”
父子俩走到饭馆门口,正准备拉开架势,一个小胖子就走到两人跟前,盯着南无为看了几眼,然后试探性的问道:“那摩温?”
南无为冲对方笑了笑,“对啊,小胖,你怎么在这里?”
“那摩温?”
南易清楚广义到苏浙沪一大片,那摩温是民国时期“numberone”的音译,意思就是最大的那个,常常用来代指旧社会工厂里的工头;狭义的说,那摩温就是沪海话里小蝌蚪的意思。
但是南易搞不懂自己儿子怎么会得到这个外号,也不清楚到底取了哪个涵义,心里琢磨,眼睛看着儿子和他同学继续交流。
小胖子指了指饭馆的大门,“这里是我家的店啊。”
“哦。”南无为抬头对南易说道:“小胖,这是我爸爸;爸爸,这是我的同学钟立文。”
“钟同学,你好。”
“南叔叔。”小胖叫了南易一声,又继续和南无为说话,“那摩温,你在卖春联?”
“对啊,你要不要,我亏本卖给你一副。”南无为说着,在手里扒拉了一下,翻出一副说道:“这副吧,炸熘煎炒香十里,甘甜酸辣乐千家,很适合饭店。”
小胖看了看春联,虽说没怎么看懂具体什么意思,可“炸熘煎炒”、“甘甜酸辣”还是懂的。
“那摩温,这副很好欸,卖多少钱?”
“一块,不赚你钱,小胖,你要不要问问你爸爸?”
“我自己有钱。”小胖掏出两张五毛的递给南无为,“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