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方瑾凌的目光则落在那杆银头红缨枪上,一晃眼,寒光凌凌,可见这并非玩闹之用,而是真的能够伤人的。这枪虽属于原主,可是他身体实在太虚弱,从未将枪提起过,如今到尚轻容手里,简直说不出的威风。
“帅!”
林嬷嬷呆了:“少爷,您说什么?”
“我说,娘握着枪的模样,特别的飒爽,有女将之风。”
方瑾凌居然还翘起大拇指,面上露出浓浓的崇拜。
林嬷嬷:“……”她竟不知道原来自家少爷是这样唯恐不乱的性子,这个时候不劝着夫人反而支持。
尚轻容闻言唇角一扬,在儿子的赞美下,轻轻抚过这杆枪,道:“我尚家向来以枪法闻名,哥哥们深得真传,就我偏爱剑,不过……论枪法,我也没给尚家丢人!”
接着她温柔地对方瑾凌道:“凌儿,你好好休息,娘去去就来。”
*
其实端看方瑾凌的容貌便可知云阳侯方文成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他身材颀长,又肤白儒雅,好似染着书卷气儿,风度翩翩。
难怪乎能让当初炙手可热的西陵侯府小姐看中,非卿不嫁。
可如今整个京城公认的好夫婿却扶着身侧一位娇弱纤细的女子走进了云阳侯府,身后还跟着一位十三四岁的俊俏少年,在侯府奴仆簇拥之下一路朝着方瑾凌的舒云院而来。
似乎早就预料到没那么容易进门,不知是谁的主意,等着拂香和清叶两丫鬟带人一出现,便有强壮的奴仆一把将人拉开,没等她们开口叱骂,就先让人捂住了嘴。
云阳侯夫人这两日一直陪在方瑾凌身边,是决计不可能出现在门口拦人的,是以拿下她身旁的大丫头,便能毫无阻拦地进门。
如此雷厉风行的手段,显然让周围看热闹的大为吃惊,没想到对夫人百依百顺的云阳侯竟有如此决心和狠心,便立刻镇住了府中下人。
不管平日里侯夫人如何掌家,管束下人,可这侯府最终的主子说到底还是云阳侯。
一行人便畅通无阻到了舒云院,而直到站在这个院门口,决绝的云阳侯才缓了脚步,脸上浮现出明显的犹豫和愧疚,多年相濡以沫,他可以对着下人端住侯爷的架子,但他从未对妻子这般下过脸。
是以真要见到人,便有些不敢面对。
忽然一只柔荑握上了他的手,只听身旁之人颤着嗓子唤了一声:“成哥……”
云阳侯转过头,看到杨氏那张惶恐不安的脸,似乎因为害怕,她的脸色有些发白,握着他的手也更加用力了,目光怯怯看起来柔弱至极,再看身后的少年,也是一脸忐忑地望着他。
顿时,云阳侯摇摆的心又倾斜了一下。
尚轻容不管如何都是当家主母,而这对母子却是要在她的手底下讨生活,更为不易。云阳侯觉得若是现在软下心肠,今后她们就再难于府中立足。
愧疚了这么多年,让他们母子流落在外,好不容易回来,总不能太委屈了。
他深吸一口气道:“夫人就在里面,不管如何你们总得去磕个头,莫失了礼数。”
杨氏乖顺地点头:“成哥放心,能服侍夫人,是妾身的荣幸。”
云阳侯宽慰道:“你向来懂事,她性子强,心中有气,待会儿若是骂你,便委屈些,莫要争执。她嘴硬心软,时日长久了必然知道你的好。”
杨氏听着脸上微微一顿,接着化开一个笑容,软声说:“成哥说的哪里话,本就是妾身的错,无论夫人是打是骂,那都是应该的,哪儿有什么委屈?只要夫人能消气,让成哥少些为难,妾身做什么都行。”
她说着对儿子招了招手,嘱咐道:“待会儿见到母亲,定要乖顺问好,对她须比我还要敬重,可记住了?”
方瑾玉咬了咬唇,见云阳侯看过来,便乖乖地应了一声:“是,瑾玉谨遵父亲之命。”
见此,云阳侯顿时心中大为熨帖,忍不住反握住杨氏的手道:“你从来都是这般温柔善良,当初若不是老师遭逢大难,你也不必委身于我,我们……”
两根手指按住了云阳侯的嘴唇,杨氏眼睛微红:“成哥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妾身都是心甘情愿的,只盼着你我将来能够在一起,看着瑾玉出息,我就别无所求了。”
云阳侯连连点头,被杨氏的善解人意所感动,心道若是尚轻容也能这般体谅他,设身处地为他着想,他就无需这样烦恼了。
两人相携走进舒云院,只是这偌大的院子,门口就等候着一个小丫鬟,其余的却是不见人影。
而那小丫鬟看见他也不过随意行了一礼,还不等云阳侯皱眉便对着门内禀告了一声:“夫人,侯爷到了。”
话毕,门就开了。
刹那间,杨氏就感觉到云阳侯全身紧绷了一下,连带着她也忍不住紧张起来。
一个身影被日光照着拉长,只听到云阳侯道:“夫人,我们之前商量好了,今日映雪和瑾玉进门,来给你磕头。”
云阳侯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讨好,杨氏定了定心神,然后恭敬地屈下膝盖,便要跪下来:“妾身杨氏映雪见过夫……啊——”
雪亮的银.枪在日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眼前红缨划过,在一双双惊恐的眼睛下,噌一声枪尖便扎进了杨氏面前的青石地砖的缝隙中。
枪.头入地三分,而枪杆则剧烈晃动,可见这力道若是对着人……
杨氏吓傻了,噗通一声,整个人往后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而云阳侯却来不及扶她,或者说他也吓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