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的奢靡享乐,怎么说呢,就是什么东西都要大,要多,要好,要贵。
譬如他足足占了半个内室的床榻,那张床能容纳四五个成年男人在上面进行摔跤比赛,如果祝白愿意,在已有的他和江一川之外,多躺个言机都能毫无压力地翻滚伸展——当然,床大也不影响他黏着江一川把人当抱枕。
他的车自然也…祝白抱着他那毯子,起初就还有跟江一川一同补觉的念头。
如果祝白知道有朝一日他会因为车头太大进不去村口小巷,以至于他必须亲脚踩在一堆烂石头脏泥巴上,买车时他肯定会把那句“少爷我就是要坐最大最贵的车”给收回来,老老实实买个脚踏车,并即时训练江一川骑。
可不论祝白多么悔不当初多么懊恼无奈,他现在就是得下车,迎接那残酷且…肮脏发臭的命运。
江一川看祝白那抖得不停的睫毛翅膀,抿得发白的嘴唇,心里也有所不忍。
一路过来,祝白的嫌弃溢于言表,哦不,他是直接言表了。
在他怀里闭着眼都嘟嘟囔囔哼哼唧唧的,嫌弃得不要不要的。
而江一川一路上都没说什么话。
他实在没办法附和祝白,因为他从小就见惯了这样的场景,富贵能阔绰得千姿百态,贫穷却是大同小异的穷酸。
仿若隔世。
被风吹落的枯枝烂叶,他常拾回去当柴火,那些一簇一簇翠绿的草叶,剁碎了是能喂猪的,他每日都要采摘,要很小心才能不被上面的齿边划破手。
那样的日子,娇生惯养的小师弟怕是连想象都费劲。
少年人藏在骨子里的自卑轻易就被触动,江一川觉得自己也不该想这些。
都已经过去了。
可真的已经过去了吗?
他近来读了很多书,程先生教他自省。
他试探地剖开自己,抽丝剥茧地捕捉自己的所思所想,探究那些所思所想产生的原因。
而后惊讶地发现,或许自己并没有自己想象得那样释怀。
父母的疏远冷待,毫不犹豫地贩卖,他真的不在意吗?
那些独自在田野里度过的夜晚,他真的无所谓吗?
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