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无仇本不在意一个病人如何,可他无意间看到男人看不悔的眼神,心中瞬间生了警惕不喜,自此紧随不悔其后,总是能将这人的目光挡掉大半。
男人自然很快就察觉到了严无仇的意图,却一点都不收敛,与他目光相对时,属于男人之间的较量在逐渐升温。
不悔不知道两个男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她替这人解了毒,开了药,便没怎么沾手,要做的事都有天枢几个来办,只是每日都会前来查看一番。
毕竟这人身上危险的感觉溢于言表,血腥气更是浓郁,又不似一般的亡命之徒,她自是不惧,却总要防着些,待他能恢复些行动后,不悔便不许孩子们与他接触超过一盏茶的时间。
这般将养了一个多月,男人身上的伤也好了过半,已经能够出木屋,慢吞吞行走了。
与此同时,他也向不悔道名了身份。
他名阿途,是个鲜狄人。
阿途与严无仇一般高大,体格却更加雄伟,远非以君子如竹为美的玄朝人可比,他眉骨高挺,眼眸深邃,轮廓极为硬朗,看上去的确有些异族风情,却不像一般的鲜狄人那般粗旷,五官颇有些汉人的细腻感。
而他的发色和眸色,看上去也与汉人一般,是极为纯粹的黝黑,需仔细看,才能偶尔窥见他瞳孔上极深的幽蓝。
据阿途所说,他是鲜狄人与汉人的混血种,哪边都不够像,不纯粹,也没少遭人厌憎,他近日不小心被同伴所害,坠入深谷,被河水冲到了谷中,他不敢贸然求救,便自行爬到了山洞里藏匿起来。
若不是有不悔救他,他必死无疑。
阿途已经不会再如一开始那般孟浪,像个登徒子一样盯着不悔看,说话间能露出些许良好教养,举手投足间,也隐有温雅气息。
他对不悔道,救命之恩,永世不忘,他会用尽他的一切来报答她。
不悔与他对视一眼,知他所言非虚,他想必是有足够的底气,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如今鲜狄已经入主中原好几年,拓跋鸿成了君王,改国号为“沐”,他当政清明,国策深入民心,远非庆宣帝可比,如今天下百姓休养生息,再不如之前那般日子艰难,对于这位异族君王,也并不全然抗拒。
拓跋鸿能得这天下,初始资本便是统率了关外二十七族,几百部落都尊他为王,从此关外不管何种姓,都统称为鲜狄。
玄朝以往,从无异族当政,不管中原政权为何,关外蛮族都是驱逐的对象,而鲜狄以往,也统统都是靠抢劫杀戮活下去。
拓跋鸿是异族称王第一人,而他组成的鲜狄军,也是少有的,不以烧杀抢掠血洗中原的异族军。
在称帝后,拓跋鸿主张鲜狄与汉人融合,且立下严令铁律,胆敢破坏两族和平的人都重刑加身,累及氏族,在他的铁血手腕之下,不过短短几年时间,竟真叫他稳住了局面。
可偏偏这样,世人也多赞他明君,千年来从未有过的事叫他做成了,后世论起,也定称贤。
不悔偶尔听到有关于这方面的消息,都会觉得拓跋鸿简直是传说中的位面之子。
到了现在,如阿途这样的鲜狄人在中原已是平常,汉人也并不过于排斥他们,不悔一时猜不出他到底是什么人。
毕竟关外孩童都可战,手上沾血是他们的勋章,阿途身上矛盾重重的气质,以及他混血的面孔,都说明了他身上应该有很大的秘密。
不过对不悔来说,这并不是很重要,阿途只是被孩子们救下的陌生人,伤好之后,他也定会离开百草谷,她无意探究他的事情。
至于天枢那几个孩子,也对阿途是鲜狄人这件事很无所谓,甚至颇为喜爱这个会说好多故事的大叔,他看起来很不好惹,对孩子却很有耐心。
唯有严无仇,打从一看到阿途开始,就觉得他极度危险,甚至生了杀意,他不希望这个鲜狄人伤好离开会对不悔造成威胁。
也从未有人,能给严无仇这样大的危机感。
他一眼就看出来,阿途看着不悔的眼神是什么意思,纵使玄朝皇室不再,不悔也依然是他心中金枝玉叶的公主,岂容这个蛮族觊觎。
不悔自然看出了严无仇有多不喜阿途,还当他是因为阿途鲜狄人的身份,眼看着几个孩子也被影响,生怕惹怒师父,便想找他说一说。
严无仇身量笔直,随在不悔身旁,便如一棵坚韧不拔的青松,令人极有安全感。
而两人离了药庐后,便有一道深邃的目光,极其不易察觉地跟着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