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兄这话,就脏心烂肺了,我是好意提醒你啊。”蔡牵摇头:“你可能不知道,你家大公子,这些年抽的鸦片,还有……赌债什么的,其实都是倒卖了梅渣洞里的火铳,才得的银子,如今梅渣洞埋的箱子里,装得是石头。贵公子到现在,还欠我手下赌坊一万多两银子,当然我不是催你,凭徐兄和我的关系,我舍了那一万两又如何呢?”
顿了顿,蔡牵又说:“还有尊夫人操持的那十条闸船,啧,这怎么张嘴……三四年前吧,尊夫人听说南海的蚌珠在日本国大热,走我的关系,运了两船去。没想到滞销,赔了大概十多万两,我有心思把这事和徐兄商量商量,尊夫人死活就不让,就拿那几条船,抵了亏空,这些年,船一直算我租给她,当然我把心放中间,我不能要她租金……“
徐龙司听得面皮涨红,眼珠子都红了:“我宰了你个奸夫!”,一抽腰刀朝蔡牵胸口刺去,不料这刀还没到,一股大力拗来,那刀口倒飞出去,刀背反倒落向徐龙司额头。
啪~
李阎身如鬼魅,一晃虚影到了徐龙司身前,手指捏住了刀背,冷冷瞥了阎老二一眼。
今日在场的海盗一个个啧啧称奇,这场天舶司大会,当真是峰回路转,事情发展到现在,徐龙司恐怕也没脸再提上场比斗的事了。
蔡牵一脸纠结地摇头:“徐兄怎地凭白污人清白,我跟嫂夫人的是清清白白的生意伙伴,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哎,我都说不口。”
这年月女人向内,徐龙司的夫人背着他赔了十条船,最后是蔡牵来扫尾,无论谁听见,都会认为徐龙司头上,有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就是嘛,你这后生治家无方,还恼羞成怒,人家蔡老板生意遍布两广,又是堂堂的广西候补道,是个体面人,还能贪图你那家那半老徐娘?”
这声音沙哑,操一口吴音,话里是揶揄徐龙司,蔡牵的眼皮却是一沉。
阎老大,阎老二,阎阿九,三位还保持着一定实力的蔡氏伙计同时抬头,气氛陡然一变。
红旗的位置里,坐着一个干巴老头,黑衣黑帽,手里磕着烟袋,看上去是个普通的闽浙渔夫,可手背皮肤极细,不像个干重活的,倒是指节和虎口的位置,有厚厚的老茧,身边坐着查小刀。
“老板!”
阎阿九低声道。
蔡牵先是凝视了李阎一眼。李阎耸了耸肩膀,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老丈说话公道。”蔡牵眼睛眯成一条细缝“怎么称呼?”
“你不认得我啊?”老头也风趣。
蔡牵笑得豪爽,牙却咬得很死:“今天,是不能认得了。”
“哦,也对~那你想,什么时候认得呢?”
老头和蔡牵大概离着有四五米,桌上的林阿金,朱贲,章何都一脸疑惑,不知道哪来了这么一位,蔡牵似乎认识。
在场的都是人精,哪里看不出,这黑衣老头一开口,妖贼天保仔都撼动不了的,蔡牵姿态中的那份从容,竟然有了土崩瓦解的架势,这个貌似算无遗漏的南洋大老板,第一次在语气上,露出几分狠辣枭雄的底色。
“等我上报朝廷,你老,死在乱盗手里的时候!”
焰浪,刀光,枪鸣,剑影。
林元抚也没料到这个一直在官府面前唯唯诺诺的商人,此刻竟然如此果断决绝,烟袋一下子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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