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征兰立刻竖起了耳朵。
众茶客也是疑惑地向他投去目光。
书生转过身来,额边散落几丝碎发,唇边冒着青髭,一副不修边幅潦倒度日的模样。
他捏着纤瘦的拳头捶着自己的胸口道:“我姐姐也是这么没的,三年了。我去县衙报案,县太爷不受理,只因有个地痞说,看着我姐跟人跑了。我父母早亡,我姐姐为着养育我供我读书,蹉跎到二十二岁都未嫁人,而我刚刚考中秀才,她却跟人跑了?你们说可笑不可笑?可笑不可笑?那姓孙的为什么死的,我知道!这就是报应!他做伪证,却不想遇着个明察秋毫的,不仅没有相信他的一面之词,还当众打了他板子。那掳人的恶人见势不妙,这才灭了他的口!就像这三年来我四处奔告,他们也想灭我的口一般!”他说到这里,猛的一扯自己的衣襟,露出胸膛来。
胸膛上明晃晃的一道刀疤,就在左胸口,看着真是险要至极。
众茶客不约而同地惊呼了一声。
书生掩好衣裳,依然是醉醺醺地伸着手指比划道:“你们知道吗?就我们真定府,就我走过的那几个县,类似的案子有多少件吗?这个数,足足二十二件!二十二名女子,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消失在人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们都有牵挂,有畏惧,所以宁愿相信自家女儿姐妹夫人跟人私奔了,也不去寻找。可我不怕,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哪怕捅破了天,我也要找到我姐姐!”
“哎哟!这位客官,咱们这儿是茶馆,不是酒楼,您怎么就给喝醉了?”正在别处忙碌的小二察觉异动,忙跑了过来。
“我自己带的酒,怎么了?你这也没挂牌子,说不准饮酒呐!”书生拿起桌上一只不大的酒葫芦道。
“是是是,是没挂这牌子,不过咱们这儿不是没有下酒菜么?斜对面就是酒楼,您去那儿能喝得痛快。”小二一边说,一边连推带搡地将书生给请出了门。
正好这时茶馆里说书的先生来了,众茶客议论了两句书生的事,注意力便又被说书先生给吸引了去。
姚征兰一扭头,发现顾璟面前桌上干干净净,连茶都没动一口,自己面前桌上却剥了一堆龙眼壳。
她双颊微微一红,正色道:“公子,我们走吧。”
顾璟点头,不等姚征兰掏钱袋子,左手便拿出一粒小巧玲珑的银花生放在桌上当做茶资。
两人出了门,左右一看,便见那落魄书生独自一人踉踉跄跄地在街上走着。
“顾大人,你觉着,他的话可信么?”姚征兰一边跟着他一边小声问道。
顾璟道:“且不管他的话真不真,他胸上那道刀疤假不了。且观其长度,绝不是普通匕首或者刀具所能形成的。”
姚征兰道:“大人你这一说,我想起米行康掌柜腹上那道伤口,竟然能将人从前到后贯穿,且前后伤口宽度相差无几,这确实不是一般百姓能有的刀具,倒像是……官差们用的那种腰刀方能形成的伤口。”
顾璟不置可否。
虽满打满算相处不过一天半,姚征兰也看得出他为人寡言少语,所以他不说话她也不介意,只闭上嘴专心跟踪前面那书生。
那书生走了一会儿,突然仰头大喊一声:“家破人散,状告无门,天理何在啊!”就往那墙根下一坐,背靠着墙又举起葫芦往嘴里灌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