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妙婉完全不知道因为她的一时疏忽,造成了怎样致命的误会。
她进屋之后,好脾气地对着黎宵笑了笑,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问黎宵:“白天是谁惹着你了吗?与我说说,因着你不开心,我惦记得实在睡不着觉。”
她前所未有的温柔,可是这温柔看在黎宵的眼中,却是郭妙婉的威胁。
黎宵到底是个男人,就是再怎么因为被逼着做那种事愤怒,也不至于会瑟瑟发抖,会哭求讨饶。
若是郭妙婉执意相逼,他……就真的像辛鹅想的那样,不会再抵死不从。
领教过郭妙婉的手段,黎宵若是想要活着,也不敢再惹恼她。
可越是明白这个道理,黎宵就越是有股无名的愤怒在蒸腾,她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这么急/色!
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既然说了喜欢他……
呵,黎宵想到这儿,自嘲地笑出声。
她的喜欢,一文不值。
因此黎宵将手中的春/宫秘戏图背到身后,朝着郭妙婉走了几步,问:“怎么,若我说了谁招惹了我,殿下要为我出头吗?”
郭妙婉吹着茶盏中的热茶,头也不抬道:“嗯,只要你高兴,那有何不可?”
“呵……”黎宵攥着春/宫秘戏图的手几乎用力到青筋暴起。
“是吗,那若我要你为我shā • rén呢?”黎宵又问。
郭妙婉眯着眼喝了一口茶,浑身懒洋洋的,语调也懒洋洋的,顺着茶盏之中氤氲的热气,眼眸去看黎宵。
“嗯?”郭妙婉觉得好笑,“shā • rén?杀谁?”
她把茶盏放下,手放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只要我能动得了的人,你想谁死,我都能帮你办到。”
这句话实在太过狂妄,但这句话若是出自妙婉公主之口,便不是妄言。
不过郭妙婉并不相信黎宵是真的想shā • rén。黎宵一直都是个过于心善之人,否则在她身边三年,也不至于每一次她收拾谁,他都能阻止的阻止,不能阻止的也会出言劝谏。
郭妙婉三年来都没有追究过他的狗拿耗子。只因为她身边向来多的是她shā • rén给她递刀子的,却没有试图朝着她脖子上套绳子,拉着她的。
这样一个人,想杀谁?
郭妙婉看着黎宵,想着黎宵会不会下一句说出来,是让她自戕。
黎宵瞪着郭妙婉,确确实实“你怎么不去死”就要脱口而出。但他最后只是闭了闭眼,苦笑着摇头。
“我没有想杀之人,可我就算无求于殿下,是不是也要付出代价?”
弹幕的视角是跟着郭妙婉的,但是这一次是郭妙婉自己没能跟得上她身边婢女为她打造的节奏。
于是弹幕都在刷是是是,快点搞起来,让黎宵认命的时候,郭妙婉对于眼前的状况,还是一头雾水。
她以为自己今晚的角色是个知心大姐姐。
可黎宵和弹幕的眼中,她就是个急/色大灰狼。
黎宵站在不远处,鬓发还湿漉漉的,洇湿了他的前襟。
他将手中抓着的春/宫秘戏图几乎攥烂,这才抬头看了一眼郭妙婉,哑声道:“我不会像那些妓子一样讨好你,但你若执意要与我……”
黎宵眉头紧皱,眼角因为面色紧绷不自觉地抽搐。他不看郭妙婉,垂下的眼眸之中满是勉强和难过。
但他还是说:“你只能随我怎么来。”
这是他最后的底线了,秘戏图里面画着的,那根本不是男欢女爱,而是一方对另一方完完全全的掠夺和践踏。
说着他便松开手,将身后攥着的秘戏图扔在地上,朝着郭妙婉走来。
走到郭妙婉的面前之后,他深吸一口气,居然主动矮身抱起了郭妙婉。像那晚他偷偷去看郭妙婉的时候一样,抱起了她,朝着床边走去。
弹幕明明没有黑屏,却刷得黑屏了。
我去我去,我有钱,想看付费内容!
哇哇哇,紧张刺激的环节到了吗?!
我淦,我没看这个直播之前,居然都不知道,我自己喜欢这个调调。
强扭的瓜也太甜了吧!
郭妙婉扫了眼弹幕,被抱起之后,下意识地抱住了黎宵的脖子,还有些茫然,“你做……”
她正要问你做什么。
便看到了黎宵扔在地上的书。因为书脊被黎宵攥得扭曲,翘起了一些,郭妙婉一眼便看到了其中的内容。
她脑子被抡了一棒子一样,瞬间想到了今夜她叫辛鹅把黎宵接过来,为什么用了那么长的时间。
长的她都在中途睡了一觉,辛鹅才叫她,说可以过来了,黎宵准备好了。
郭妙婉迷迷糊糊的,以为黎宵也是从睡梦中被叫醒要穿衣服准备。她也是真没有想到,黎宵准备的是这个……辛鹅这是会错了她的意。
“你等会,”郭妙婉挣扎着要下来,却被黎宵给扔到床上。
这隔间的床,那可远远没有郭妙婉屋子里面的被褥厚,这一下砸得她腰差点断了。
伴随着一声,“哐当”郭妙婉爬起来一看,黎宵手里抓着一盒掀了盖子的脂膏,问她:“今夜就用这个吧。”
郭妙婉看了一眼,汗毛都竖起来了,这个是所有脂膏里面助兴作用最厉害的,满满的一罐子她平时根本不用的!
她其实很少会和谁做到最后,她通常都是自己痛快了就算完。她不怎么喜欢纵着旁人对她胡来,毕竟她花了钱,给了物,那些人侍候她是理所当然。
这也是她从不碰世家子的原因,世家子都有一根她不喜欢的傲骨。折着太费力了,她又不可能迁就,更不喜欢别人掌控自己的感官。
眼见着黎宵开始沉着脸扯腰封了,郭妙婉连忙解释:“你先别急着,我没有那个意思,你会错意了!”
郭妙婉按着腰坐起来,顾不上去揉揉,抬手说:“冷静点,你真的会错意了,我今晚叫你来,就是想问问你为什么不开心。”
黎宵抓着散落的腰封,一口气哽的上不来下不去。
他也生了一根不堪弯折的脊梁,但这脊梁在家人安危的面前,像郭妙婉的喜欢一样,一文不值。
他若不堪屈辱死在郭妙婉手中,皇帝不仅不会追究,他还会另寻一根牵制黎家的绳索,那遭难的只能是他的幼弟。
说来可悲,黎宵觉得自己这副样子,至少能勾起的是公主的情/欲,不是别的,否则他真的连认命也不知道怎么认。
“我会错了意吗?”黎宵抬手指了下床上的脂膏,问:“那这些,不是公主特意为我准备的吗?”
黎宵腰封散了,外袍向肩头散开,露出平日掩盖在衣襟之下的伤痕,有些已经脱落了结痂,有些还纵横着黑红的血痂,只露出了一点点,已经看上去触目惊心。
他看向郭妙婉,此刻眼中是一片大火肆虐之后的焦土,意冷心灰。
郭妙婉心道要遭,她好容易才逼着黎宵承认他对自己有点特殊。若是转头让他误会了自己要折辱他,他的那点“特殊”都会变成特殊的恨意。
“对!我没有这个意思,是我方才迷迷糊糊地神志不清,让辛鹅和甘芙会错了意!”
郭妙婉连忙起身,顾不上将脂膏的瓶子撞到了地上,下地站到黎宵的面前,拢住了他的衣襟。
“快穿上,这秋夜怪凉的,你才沐浴过,可别着凉了。”
黎宵垂眸看着郭妙婉手忙脚乱地给他拢衣襟,见她额头都急出了细密的汗,还在解释:“你真的别误会,我今日这么累哪有那个兴致,我本来早早地睡下了,我是被……”
她顿了顿说:“我是梦见了你不开心,想到你晚间的样子,这才找你来。”
弹幕简直要笑死,他们可没见过郭妙婉这么慌张的模样,都在兴奋地分析。
笑死,公主这是第一次把送到嘴边儿的肥肉朝外吐吧。
可不是,公主哪次都是玩真的,这次居然是个误会,我还以为要开启虐恋情深“日”久生情的戏码了。
楼上的秀儿快坐下,挡着我看黑板了。
课代表在此:公主应该真的没有那个意思,据我观察,公主不喜欢黎宵这种类型。
她的相好什么类型都有……还真没黎宵这款。
郭妙婉这会儿无暇顾及弹幕,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黎宵的性子,这误会若是不解开,后续那些筹谋就都白费了。
于是她甚至抢过了黎宵攥在手中的腰封,边解释边给他系,“你放心,我怎么可能再逼迫你,我怎么舍得。”
说的好像之前逼迫没成,恼羞成怒把人扔虎笼的不是她一样。
她扯着腰封,双臂绕过黎宵的腰身,不得其法。
她哪会伺候人?她自己的衣袍没有一根带子是她自己系的。
何况是黎宵这样用于跨刀的侍卫腰封,系法太繁杂,又是扣又是系带的,她弄不上。
屡次搞错了正反面,和上下面,搂了黎宵好几次,很难让人相信她解释的真实性,毕竟她看上去像是在故意投怀送抱勾引人。
可这鬼都不信的话,黎宵却信了。
郭妙婉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需要说谎,真逼迫他她也不是没做过……
但是她此刻慌张地解释,还凑他那么近给他系衣服,黎宵嗅到了她头上淡淡的花香味儿,心里和脑中那些火都慢慢平息了下来。
不仅如此,心中烧灼过后的焦土,因为郭妙婉的举动,很快有点春风吹又生的趋势。
他垂眸看着郭妙婉,突然抬手抓住了她正给自己系腰封的手。
他想说我自己来。
却开口就是,“公主是嫌弃我身上的伤,觉得难看吗?”
他说着,手指在自己的衣襟处拨了下,那伤痕便露出一点,看上去确实十分可怖。
郭妙婉指尖一颤,就被黎宵抓着手,按在了他自己的伤处。
“这是你给我的,你不好奇它们变成什么样了吗?”
黎宵这话中带着憎恨,带着质问,他一错不错地盯着郭妙婉的神情,眼中也带着他自己都看不到的纠缠动容。
两个人离得太近了,黎宵说出来的话,在这种情境之下,也显得太过暧昧不清。
郭妙婉闻言眉梢微微一跳,她虽然怕黎宵误会,可她比黎宵清醒着呢。
她抬头对上黎宵的视线,看清他眼中的情绪,意识到黎宵现在只需要推一把,就能心防失守。
她做了什么?抱了他几下?
郭妙婉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心得来居然这么容易。
她对于自己的手段自己的魅力有怎样的威力,并不很了解,毕竟她从未想要过谁的心。
但既然黎宵这都送上来了,她也不好不接着。
于是她稍稍沉默了一下,手指轻轻在黎宵的心口蜷缩,做出一副又害怕又心疼的模样。
她说:“那件事是我做的不对,我怎么会嫌弃你呢……”
她垂头,轻轻将头枕在黎宵的心口。
心里想着把黎宵的感情动摇之后,后面要制造个什么事儿让他对她死心塌地。
这件事儿不能她的人去办,黎宵在她身边三年多了,对于她的人,她的路子都太了解了。
得找春喜帮个忙才好……
她心里要把黎宵算计得骨头都不剩,嘴上却用近乎迷恋的语气说:“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在我的心里,你都是端方君子,皎皎明月。”
黎宵长这么大,就这么近距离地碰过这么一个女人,与云娘素来都是发乎情止乎礼。
自然也没有听到过这般腻人的情话,他连呼吸都窒了一瞬。
黎宵咽了口口水,盯着郭妙婉的头顶看了一会儿,抬手扳住了她的肩头。
他想着的,是将她给推开,两个人之间缠绕的气氛,要让黎宵窒息。
可是他一推,郭妙婉就仰起了头看他。
她此刻神色极其地温柔痴迷,半点不见平时高高在上的样子,她没有佩带任何的珠钗环佩,没有那些冰凉的饰物,她柔软的像一团云,一捧水,没有男人不喜欢这样的女人。
况且只要想到她是妙婉公主,是那个再怎么位高权重也要绕着走的活阎王。她这样的人,单单只是用这样充满迷恋的眼神看着你,都会让你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征服感。
没有男人不爱这种感觉。黎宵自然也不例外,郭妙婉清楚地看到他眼中水波般荡开的悸动。
然后黎宵扶在郭妙婉肩头之上的手,便一点一点地挪到了她的脸上,捧住了她的脸,魔怔一样慢慢低头。
弹幕都刷疯了,呜哩哇啦地乱叫。多日不冒头的系统简直恨铁不成钢,补偿对象沦陷了……这要怎么改造?
唯有郭妙婉镇定地瞪着眼,看着已经垂眸闭眼的黎宵越凑越近……然后等到他要亲到她唇上的时候,突然间推了黎宵一下。
黎宵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刚才在干什么之后,甚至惊得踉跄后退了两步,面色顷刻间红透。
他心中像是沸腾的水,已经分辨不出冒的是什么泡儿。
郭妙婉却开口说:“我虽然很想,但是……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仗着权势逼迫你。”
郭妙婉故意抿了抿唇,面色羞红道:“等你真的……真的想这么做的时候,再找我。”
弹幕都在啊啊啊。
啊啊啊公主搞什么,怎么还演上了纯情!
啊啊啊啊,黎宵刚才就是自愿的啊!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黎宵都已经主动了,公主怎么还把他给推开了。
郭妙婉听着脑中弹幕过多提示音,扫了一眼便觉得这些所谓高等文明的异世之人,也不过尔尔。
她自然可以现在就跟黎宵滚到一块儿去,确实肌肤之亲,能让人快速亲近。
可过了今夜,黎宵就会像方才被她推了一下之后,如梦初醒。
然后他会慌张,会难以置信,会将一切归咎于她的诱惑,或者是不得已而为之。
毕竟谁会轻易承认,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几度逼迫他,残害他的狠毒女人?
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是这样。
为了抗拒心中的纠结,他甚至会躲着郭妙婉。
那样路就走远了。
他的情愫还不够清晰,疏不如堵。况且郭妙婉为何要替他去承受怨怼纠结?
郭妙婉要让这心思堵在他自己的胸膛,在他自己的肚子里腐烂的血肉模糊,再扎根在他的心上,从口鼻生长出来,对着她开出灿烂花朵。
那样她才肯屈尊降贵地抬手折下来赏玩。
于是郭妙婉开门走了,徒留黎宵一个人在屋子里,愣怔着无措着,羞耻着,也难过着。
很快辛鹅亲自来了,对黎宵恭敬致歉,解释了之前是自己会错了公主的意思。告诉黎宵今夜可以住在这里,也可以回去。
黎宵怎么可能住在这里,他觉得在这屋子里再多呆一刻,他都要羞耻的扼死自己。
他几乎是慌慌张张地跑了,一路朝着他的屋子跑去。
胸腔里面灌入了秋夜寒凉的空气,可他却觉得整个人都热的已经烧起来了。
“走了?”郭妙婉问回来的辛鹅。
“回公主,走了。”
郭妙婉坐在床边,手肘柱在床前的小案上,淡淡道:“日后我的意思,如果不能完全确定,多问一句,不要自以为是。”
辛鹅和甘芙同时扑通跪地,叩首在郭妙婉不远处。
弹幕都被吓了一跳,那跪地的声音太清脆了,听着膝盖骨都磕碎了一样。
辛鹅和甘芙都不是怕事儿的小丫头了,这件事也确实是她们会错意,错了就是错了。她们连为自己辩解一句,哀求一句都没有,等着郭妙婉发落。
她们比谁都知道,郭妙婉做的事情,从来容不得半点差错。因此就算郭妙婉要将她们杖杀,她们都毫无怨言。
到这一刻,弹幕上才真的看出郭妙婉到底是如何的不好相与。
她明明眼皮都没有掀一下,明明神色都没有变化,还是那一副困的要死,却强撑着不能睡的无奈。
可是她周身就是有种手里把玩着人命的高高在上。不疾言厉色,不凶神恶煞,却分明让人隔着屏幕,都能意识到她是真的上位者,人命在她的手中,真的只是一念之间。
辛鹅和甘芙差点坏了郭妙婉的计策,她们跪在内间整整一夜。
郭妙婉就在帐幔之后睡觉,一直到第二天天亮了,郭妙婉从帐幔之中伸出手,对着外面挥了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