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彭家用罢了早饭,马车队重又上了路。
彭老妪和彭老丈将一行人直送到村口,颇有些不舍似的,嘀嘀咕咕说个不休。
“我们两个老东西无儿无女,家里寻常虽时不时有人来借宿,却许久没这么热闹了。人这年纪大了吧,就喜欢个热闹……”
季樱笑笑,胳膊将那彭老太一搂:“这月洞城就在官道边上,是往来必经之路,越不过的。约莫再过一个来月,我还要从这儿经过呢,那时候再来您家住,可好?”
“还来啊?”
彭老妪这才高兴了:“好好好,那可说好了,到时候可不许往别人家去!”
季樱笑着再三答应,将通身上下的散碎钱都留给了她,又再三叮嘱他二老照顾好身子,这才上了马车,重新驶上官道。
接下来几日,依旧是奔波颠簸,到得第九日上午,马车队总算是到了京城。
毕竟天子脚下,繁华远非一个小小的榕州城可比,自打进了城门,季樱人便没在座位里老实呆着哪怕片刻,恨不得半边身子都挂在小窗上,唯怨自个儿只生了两只眼,这京城的景致,当真怎么看也看不过来。
阿妙人倒老成,始终踏踏实实坐着,屁股挪都没挪一下,且十分看不上季樱那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好歹您也是大富人家的女儿,就不能稍微稳重些?这么一副乡下人进城的蠢相,也不怕别人瞧了笑话您!”
“那怎么了?”
季樱连头都没回,答得无比坦然:“我本来就是乡下人进城,没见过世面啊,处处瞧着新鲜还不实属正常?旁人笑话我,我又不少根头发,因着怕别人指指点点便什么都不敢看,那才亏呢!”
进城门之前,陆星垂已打发了小厮先行回去报信,这会子便喝着马来到季樱的马车旁,低下头看她。
小姑娘瞧什么都新奇,还半点不肯掩饰,一双眼闪闪烁烁的,实在可爱得紧。他便禁不住跟着笑起来,淡声道:“你此番来,得住上一个月呢,这街景迟早被你瞧得絮烦,又何必急于一时?还不钻回去些,这条路上一向车多人多,仔细从旁边经过擦撞着你。”
“哦。”
季樱果真便往回缩了缩,抬头看他:“你买银丝糖和糖葫芦的店铺,离此处远不远?上回你给我带的那些,我又分给了二姐姐一点,没两天便吃完了,这会子也不知怎么的,一进城,就犯馋……”
“回头我再买一些,晚点送去你府上。”
陆星垂笑容拉大两分:“若还想给季二姑娘带上一些,离京之前再去置办不迟。”
正说着话,前头的马车却停了。
一个年近四十的男人牵着匹大棕马立在路边,一副武将打扮,身后跟了个小厮。陆夫人慌慌地从车上下来,三两步跑到那人跟前,一把攀住他胳膊。从季樱的角度,瞧不出她脸上的神情,但即使是背影,都透着股欢喜的劲头。
“那是……”
季樱看看陆星垂。
“正是家父。”
陆星垂有点无奈,顿了顿,缓缓道。
他父母感情深笃,这是满京城人都晓得的事。陆夫人性格像小姑娘,高兴起来,即便是大街上也不顾忌人。京城的老百姓们都看惯了,见状也不过带着善意调侃个两句,季樱却是头回瞧见这等情景。虽说……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可他心里,多少觉得有点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