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着季溶一抱拳,这才也上了马,跟在他家的马车队后,从澡堂子门前离开,穿出闹市街,渐渐没了影儿。
“怎么着闺女,跟你爹进去瞧瞧,咱家的买卖被我在京城张罗得怎么样?”
季溶这厢也没多问,胳膊往季樱肩膀上一搭,亲热得全然不像是十年没见过的样子,带着她就往那三层小楼里进。
季家在京城的澡堂子,沿用了榕州的招牌,只是没分得那样细,统一叫做“平安汤”,唯一的不同便是那招牌上,多了个龙飞凤舞的“季”字。
总店的三层小楼灰砖砌成,一层是迎宾处、锅炉房和办公处所,二层是更衣室和澡堂子,三层却还能汗蒸,此外,在二楼还专门辟出来一块区域,经营各色餐点,供有饮食需求的客人们使用。
想来总店开的时间最长,名声也最响亮,这大上午的,里头人堆得满满当当,大老远都能听见堂子里喧哗的人声。
季溶带着季樱,先上上下下逛了一圈,一边下楼,一边笑呵呵地问:“如何,你老爹这买卖做得可还行?权京城拢共六间‘平安汤’,总店这儿是最气派的,但也就是个寻常百姓都能消费得起的价格,此外在离此地两条胡同的另一条街上,还开了个贵价的店,花样更多——你也晓得的,这京城嘛,多的是达官贵人,人家才不乐意跟老百姓挤一间澡堂子呢,讲究的就是有派头,所以那里生意做得也还行。”
如此说来,季守之他们当初开“洗云”,还真是有样学样。只是,京城原就不是别的城市可比的,生搬硬套,能有个好?
说着话,打楼梯上下来,正遇上三五个刚从外边儿进来的熟客。看样子同季溶相识已久,迎面瞧见季樱,张口就调笑:“哟,今儿日头打西边儿出来的?咱们季二爷身边,啥时候也有女人了!要不还得说季二爷您眼光高,就得是这样的,您才瞧得上呢!”
“放屁!”
季溶张口便是在商场浸淫许久的江湖气,就连骂人,分寸也掌握得极好,话难听,却丝毫不让人觉得被冒犯:“您几位今儿出门没带眼珠子?这是我闺女!瞧瞧,跟我长得像不像?”
那几人一怔,随即恍然:“嗬,是您家小姐来京城了?好家伙,唐突了唐突了。但这也不怪我们呐,您家千金,生得如玉雪堆出来的一般,同您压根儿是两样的,这一晃眼的工夫,我们哪认得出?”
嘻嘻哈哈调笑了季溶两句,上楼了。
季溶便将季樱领到迎宾处一张桌边坐下:“来,歇歇,喝口水——爱喝什么茶?”
“六安瓜片。”
季樱对他一笑。
很奇怪,论起来,那位真正的季三小姐,已经与季溶十年未见了,更别提她还是个换了芯子的,可此时相见,却是一点陌生和疏离感都没有,仿佛真就是她亲爹,用不着半点客套。
难不成这便是血缘的奇妙之处?
“嘿,同你娘一个口味,成,等着啊。”
季溶哈哈一笑,扭头便去亲自沏茶,走了一半,忽地又回头。
“我说你这丫头,咋不叫我?怎么,那个‘爹’字烫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