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多少就有点过了分寸,搁在别的姑娘身上,只怕听明白了也只会装听不见,再害羞些的,保不齐还会脸红。然而季樱又不是此地的人,怎可能因为这一句便害臊得话都说不出来?当下唇角一翘:“亲兄弟,明算账,陆公子对一个小伙计都那般阔气,怎地在我跟前反而倒吝啬起来?我可不一样,若换了我,是不介意多给你点打赏的。”
说着冲他得意地一抬下巴,径自在桌边落了座。
这叫什么,难得说句越矩的话,反倒被她占了便宜去?
陆星垂一怔,继而失笑。
他一向知道她从不是那起动辄害羞的姑娘,眼下又何必吃惊?
摇摇头,他便在她对面坐了下来:“阿偃擅厨,我让他做了些吃食,你让阿妙和桑玉兄弟也来吃吧,彼此既已相熟,饭也在一张桌上吃过了,这会子,更不必太拘束。”
“我也是这么想,方才已同他们说过了,等收拾停当了就过来。”
季樱含笑道,又问:“阿偃?”
“哎哎哎,来了来了!”
话音刚落,方才那长随就端着托盘从灶房里出来了,面碗利利索索地往桌上一摆,笑嘻嘻冲季樱作揖:“季三姑娘,您叫我?”
季樱看看他,又转头瞧瞧陆星垂,再低头瞅瞅桌上的面碗,见不过平平无奇的阳春面,叫他煮得竟极有卖相,不由得赞了一声:“好手艺啊!”
“嗐,三脚猫功夫罢了,您能看得上就好。”阿偃笑呵呵地道,“我们公子说,三姑娘喜美食,所以才特特打发我来跟着姑娘,我虽没什么能耐,这京城的家常菜色、糕饼点心什么的,倒也可操持一二,您想吃什么随时吩咐。”
“这就是阿偃。”陆星垂接过话头,“昨儿不是同你说,要带个人来给你使?你既瞧不上阿修,我便领了他来。这些日子你住在客栈,只怕多有不便,我让他每日早早地过来听吩咐。等你回了你父亲那里,就让他也跟着一块儿去吧,将来回榕州,也带着他,除开厨艺之外,他这人还有一身好功夫,且很擅同人周旋,你当是用得上。”
“瞧得出,看着就喜庆。”
季樱笑着道:“阿偃……偃武修文,你与阿修是兄弟?”
“哎,您可说着了!”
那阿偃便一拍手:“我是他哥,但我可没他那么多话,我最会管住自个儿的嘴了。此番公子只带阿修一个人去北边,我心下还不高兴来着,眼下可好,跟着季三姑娘,我也算是能排上用场了。三姑娘你只当我跟你身边那个姓桑的兄弟一样的就好,爱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哎哟,这面不赶紧吃可要坨,姑娘和公子先吃,我去叫桑玉兄弟和阿妙姑娘。”
话毕,扭头就跑了。
季樱:“……他刚才说,他没有阿修那么多话?”
陆星垂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你身旁桑玉和阿妙都是话少的,留个话多的在身侧,还可添些热闹,有何不好?这阿偃与阿修,都是幼时被我父亲于战事中捡回来的孩子,与我一同长大,是十分信得过的人,只因阿偃更喜欢做吃食,不爱出远门,故而我一般都将阿修带在身旁。”
说到这里他摆摆手:“且不说这个了,与我讲讲你与范文启谈了些什么。”
聊到这个,季樱脸上的笑容便瞬时淡了。
“若今日他说的都是实话,他与我母亲,应当颇有渊源,但对于往事,他同我爹一样,守口如瓶。”
她轻轻吁了口气:“我在想,或许,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