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还真叫季萝给说着了。
季樱心中其实也清楚,季择之是赶鸭子上架被捉来照管家中澡堂子买卖的,本就千万个不情愿,加之私塾即将被关,想要再找个轻省又能得家中贴补的营生,怕是只能在梦里了,他此刻不知怎样懊恼,还如何能指望他真个踏踏实实地张罗家里的生意?
然而家中现下除了这季择之,也的确再无人可用,况且,季老太太既然让他巡店,又要与季樱一同打理铺子上的大小事,便是不愿他和他爹一样守着个半死不活的私塾过日子,恐怕也更指望着同季樱在一块儿呆上一两个月,他身上的某些毛病好歹能改上一改。
老太太已然做了此等想法,她这当孙女的,除了配合还能怎样?
真真的……任重道远啊!
因着这铺子上的事是交给他们兄妹商量着来办,两人免不了时常要往一块儿凑,为了方便,季老太太特地让人将离季樱院子不远的一处空置的屋子收拾了出来,充作个书房用,冬天里头即便没人,火盆子也烧得旺旺的,不论何时过去,里头永远暖烘烘。
前一日季海在季老太太的屋子里越性儿闹了一回,半点作用没起到,第二天,季择之依着季老太太的吩咐,开始了他的巡店工作。
要说季择之这人,从前是当真爱读书的,也正因为他有那么一点子天赋,季海才专门选了他,同自个儿一块儿经营那间私塾。可这么些年,他早已是惯了守着一间空荡荡的私塾混吃等死,从月头到月尾,拢共也没有几件事需要处理。闲得惯了,等真到了要顶着寒风去澡堂子巡视,他便委实有点吃不消。
季家在榕州城里有八间澡堂,城东城西皆有,光是在路上就得花上不少时间,想要一天跑下来,决计是不可能的。季择之在外头奔波了整日,也不过看了三间铺子而已。
他这人本就比其他几个兄弟生得更文弱些,傍晚时分回到多子巷,只觉喉咙和两条腿皆不是自己的了,回屋换了身衣裳喝了盏茶,歇了好大一会儿,才喘吁吁地打发人去请季樱。
这辰光,季樱已是吃过了晚饭了,坐在熏笼边上,就着那一点子渗入衣衫的柚花香翻账簿,冷不丁听见有人来报,说是三公子已在那间临时辟出来的书房候着了,忙略收拾了一下,领着阿妙快步赶了过去。
一推开门,她险得笑出声来。
那季择之在外头跑了一天,平日里那样翩翩佳公子的模样,这会子可是毁了个七七八八。身上衣裳是重新换过的,自然还算齐整,然而那张脸却是面如菜色,连嘴唇也发白,连眼睛都眍了进去,不过一天不见,竟像是活生生地瘦了十斤。
“三哥哥累坏了吧?”
季樱一脚踏进屋里,迎面就是一股热乎气,屋里火盆子点久了干燥得很,忙去将窗户开了一条小缝,回身让阿妙去奉茶汤,对着季择之笑了起来:“这大冷天的,在外头行走,确确是件苦差事,辛苦三哥哥了。”
季择之摆摆手,连与她客套两句的力气都没了,人恹恹地在书案边坐着。
得亏他虽与季樱关系疏远,却到底晓得自己是兄长,漂亮话还得说在头里:“这样的天气,咱家又经营着澡堂子那样的营生,总不可能让妹妹前去巡店。况且,祖母安排到我身上的事儿,于情于理,我都该办好了才是。”
说着话,接过阿妙递来的茶盏,抿了一小口,眉毛一抬:“这是紫苏熟水?”
“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