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家四叔半点不含糊,待得瞧清楚是她,便从袖笼子里掏出一样物事,直直丢了过来。
“跑哪儿去了?满院子找了个遍也不见你人。”
“不是你让我常去听琴巷瞧瞧吗?怎么我去了,你也有话说?”
虽则今天才是头回去,季樱却照旧理直气壮,伸手将那物事接住了:“这是什么?”
“明摆着的,都瞧不出来?”季渊给了她一个“你怕不是个傻子”的眼神,“陆星垂寄来的,到了我手里,我便受累给你送来。”
“信?”
季樱垂眼看看手里的信封。
她活了两辈子,这东西,可当真有日子没见过了。
“他不是刚才回京城吗?算算日子,应该也就到家没两天,信怎么这么快就到了,该不会是有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
季渊抬眼望天:“十有bā • jiǔ是路上写的,你自个儿慢慢看。”
说罢再不搭理她,一脸嫌弃地转身就走,须臾便没了影儿。
季樱心下犯嘀咕,捏了那信封,领着阿妙回了自个儿的院子,也没顾得上去管别的,坐下便将信拆了细看。
信里并没什么事,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闲聊。
陆星垂为人谨慎内敛,不料那一笔字却是大开大合。两页纸,写得满满当当,也没个抬头,上来便开门见山。
“回程路上走到一个叫月洞城的所在,名曰城,实则是个小村庄,因着天晚,便在此宿下。去时未见此地有何好处,此番却品出一二趣味。”
“这月洞城大抵是地势之故,只觉天幕就在伸手可及之处。中秋刚过,此处的月亮仿佛比京城的还要更圆更亮,仿佛伸手就能触到。村中夜晚静谧,独个儿在屋顶赏月,不知何故,令我倏然间想起在战场上的情形。彼时,不打仗的夜里,也如同这月洞城一般安静。”
这人在别人村里住下,怎么还不老实,往人家的房顶上爬?
季樱不由得在心中嘀咕了一句,接着往下看。
“村中民风淳朴,脚店虽破败些,厨房却做得一手好吃食。料想天气渐凉,入夜之后店家便生一火堆在门前,烤鱼与烤兔子腿滋味极佳,与京城和榕州之风味皆不同,若非心中惦记家母,急着赶回去,或可多住一两天。”
“下一回……”
这一句分明是写完了的,却不知为什么,又用墨汁浓浓地涂抹盖住了,半点也瞧不清。下头另起一行:“你若得闲时,若有兴趣,大可来此地走走,当不虚此行。”
后头又说了两句不紧要的话,似是眼瞧着纸快不够用,结尾处,字越来越小,挤成一团:“我已吩咐阿修,办完事后就留在京城,你信得过的人不多,若有事,尽可让他帮忙。若遇上麻烦,千万三思而后行——当然我知你一向冷静,不必我担心。”
实在写不下,没头没尾地就这么结束了。
连个落款都没有。
“不是……”
季樱看着最后那两个字,紧紧贴在一起,歪歪扭扭的,突然就觉得此人添了点孩子气,挑挑眉:“他就不能再多拿一张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