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嫂子是咱家的老人儿了。”
季大夫人便柔柔婉婉地笑:“家里这些个小辈儿都是你眼皮子底下大起来的,想来你也当自个儿的孩子一般看待。”
郑嫂子连呼“不敢”,却被她按住了手:“我也是做娘亲的,这疼爱孩子的一片心,我哪能不懂?只是啊,孩子们不能太宠惯——想我们在家当姑娘的时候,长辈一唤,哪怕是在沐浴,头发才洗了一半,也得火急火燎地穿戴齐全了赶过去,哪敢有丝毫怠慢?在家若不好生拘束着,等嫁了人被婆家挑理儿,日子可就难过了!”
“……是,大夫人教训的是。”郑嫂子无故吃了排头,再不肯则声,往季樱这边看了一眼,缩到了后头。
季老太太一向疼孙女,这要搁在平常,早出声替季樱说话了,然此刻却是一言不发,一瞬不瞬地盯着季樱看了一会儿,目光便挪了开去。
“祖母快坐,阿妙,取我床上那只软枕来,那个最软和,给祖母垫在腰后能舒服些。”
季樱忙过来扶季老太太,搀过她的另一只手,将她安顿在椅子里坐定,又吩咐阿妙给众人看座沏茶,捎带着将在头廊下的男人们也照应到了,由头到尾,没看季大夫人一眼。
等到所有的人都被安排妥当,她这才把脸转向季大夫人。
“大伯娘今儿这是怎么了?”
她满面困惑:“长辈召唤得尽快赶到,这一层我如何能不知?可……先前祖母也吩咐过,我身子不大好,脾胃尤其弱,吃饭一定得按时按点,更要细嚼慢咽,纵是有天大的事情也要把饭吃完再说,趁着年轻,可得把身子骨调养好。祖母还说,咱们家的孩子,不是为着受委屈生下来的,女孩儿们即便将来嫁人,也不是奔着被拿捏去的,真要遇上这样不体恤的婆家,连顿饭都吃不利索,不嫁又何妨?”
她说到这里略停了停,拧着眉犯愁:“大伯娘这番话可把我弄懵了,那……我究竟该听谁的?”
季大夫人被她抽冷子一通抢白,嗓子一噎,继而一拍手:“哎哟!这三丫头……嘴皮子真真儿是厉害!娘,您瞧我说什么来着?搁在两年前,她哪里这样能说?您就真不觉得……不觉得奇怪吗?”
一边说,一边好似被吓唬住了一般,狠狠地打了个寒颤。
“扯这些闲篇儿有什么用?”
季老太太脸上如同挂了一层寒霜,垂眼将茶碗盖儿在碗沿刮了两刮:“说正事儿吧,人如今就在跟前了,你那些话,正好一个字一个字地与她对质。”
“什么话啊?”
季樱莫名其妙地看向季大夫人:“大伯娘有话问我?”
季大夫人在心中冷笑一声。
还装什么呢?何氏分明就是被她带走的,今日一大家子人为何在此,她们彼此心知肚明,这会子又何必摆出个懵懂无知的脸来做戏?
“咱们从山庄回家那天,蔡广全来找了我一趟,同我说了一件事。此事实在非同小可,当场便唬得我出了一身冷汗,为保周全,以免他出去胡乱嚷嚷,我便做主,把人留了下来。”
她看向季樱:“这件事委实耸人听闻,这两日为了这个,我是吃不下也睡不着,满心盼着它是假的,可蔡广全说得有鼻子有眼,不由得我不信啊!三丫头,这会子我便问你一句,你,果真是姓季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