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季家十几口人,挤在这委实称不上大的院子里,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大抵谁也不会想到,蔡广全的到来,会让整件事彻底成了一场闹剧。
三十多岁的人了,生得獐头鼠目,叫人打得鼻青脸肿之后,便更是没法看,只觉跟他对视一眼都残忍,可他偏偏浑然不觉,理直气壮地扯着大嗓门,里里外外的只听他一人大叫大嚷,瞬时将个场面搅成了浑水。
“本来我就不认字啊,手印不也是您逼着摁的?不摁?不摁您使人打我呀!您瞧我这通身上下也没几两肉,那几个壮汉,怕是一口就能将我吞个干净,我惹得起?我惹不起啊!”
“您看,您怎么还带冤枉人的呀!分明是您抓了我,又拿我媳妇威胁我,非让我说真正的三姑娘已死,眼前这个是冒牌货,这会子倒成了我主动找您,拿这消息换好处了,我这满腔的委屈我跟谁说呀我!是,我这人是贪钱,这个我认,可做人总不能不分好赖吧,我跟我媳妇好吃懒做的,若不是三姑娘念着在我家住了两年的情分,时常拉拔我们一把,我两公婆早没饭吃了!”
简而言之,我蔡广全可是有良心的,我啥也没说,啥也没做,故事是你编的,手印是你逼我按的,整件事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这还不算完。
振振有词地和季大夫人呛呛了一通,蔡广全又转向季老太太,膝盖一软就往下跪,嘴角一扁,涕泪交流。
“要不是今日见了您老人家,这话我可不敢说啊!您看我这一身伤,疼啊,真疼。您瞧我这脸上划的指甲道道儿,大夫人赏了我足足十几个巴掌!是,我是命贱,比不得您家精贵,但我也是个人呐,这么打我,实是将我当个牲口看待了!”
一边说,一边指着脸上的伤,凑近了给季老太太瞧:“我也不知道为啥大夫人这么恨三姑娘,这也不是我能管得上的,但我既是个人,就不能干那丧良心的事!三姑娘虽瞧不上我们两公婆,却委实真心相待,就算是被他们打个半死,就算我媳妇现下是死是活我都不知道,我也不能往她身上泼脏水啊!”
跟季老太太诉完了苦,她又去瞧季大夫人,苦口婆心地劝:“您关了我这几日,我不怪您,但您可千万别往歪路上走哇,自家人,折腾成这样,可太伤感情了,将来就算后悔,也没有回头路了。还有我那傻媳妇,求您行行好,也快些、快些还给我吧……”
说完这一通,他便跪在那儿只管抹眼泪儿,再不言语了。
季樱在心里用力给蔡广全拍巴掌喝彩。
她知道这人的本事,却没料到,他这戏如此精彩。他这一通话说得情真意切,在场的人虽未必信多少,但至少有几点能肯定。
其一,那画了押的所谓证词,实在算不得准;
其二,季大夫人为了威胁蔡广全,竟将他媳妇关了起来,眼下不知死活;
其三么……
菩萨心肠、慈爱柔婉的季大夫人,她居然动手打人!一下两下也就罢了,竟还连抽十几个嘴巴子!她跟蔡广全又无甚仇怨,怎么下得去这个手?
季大夫人气得几乎当场昏厥。
人怎么这般无耻,这般不讲信用?分明在她跟前说了实情,拍着胸脯保证所言非虚,签字画押更是无比痛快……甚而下午的时候,还一脸害怕地再三道一定不拖后腿,这会子你再看他,可有半分害怕的模样?
此时此刻,季老太太的脸已是彻底垮了下去。面色冷峻得像冰,那双眼睛里却是精光四射,看着叫人心头犯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