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人,这是孙红霞以前听人说的,她并不知道什么是阴阳人,但她觉得这样说林荣棠挺合适的。
林荣棠却是不慌不忙,淡淡地说:“那你怎么和人家解释你之前怀孕流产的事,你可别忘了,你肚子都大起来了,怀了我林荣棠的孩子,你后来流产,满地都是血,全村都知道你流产了有多可怜。”
孙红霞一怔。
她这才想起来这档子事,想起来后,后背便一阵阵地发凉,凉得她全身没有了力气。
她那么闹腾地让大家都知道她怀孕流产了,全村人都知道,娘家村里的人也知道,如果林荣棠是假男人,那她应该怎么解释她的怀孕?
她望着林荣棠:“我,我可以说那是别人的——”
林荣棠笑了:“所以你偷人?你先是闹腾着和沈烈离婚,之后你和人私通,私通了怀上野种,要嫁祸给我,要让我背黑锅戴绿帽子,所以你闹腾着嫁给我?”
孙红霞浑身的力气都没了,她嘴唇发抖。
她当然不能落下这个名声,落下这个名声,她这辈子算是彻底完了!
她突然发现,自己曾经做过的一切,将自己的后路全都堵死了,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她还能怎么辩解?
如果自己真像林荣棠那样说的解释,那自己的名声会比粪坑还臭,自己这辈子彻底完了!
如果她直接和大家说,自己装的呢?
孙红霞突然燃起希望。
林荣棠看她这样,哈哈一笑,嘲讽地道:“你以为别人会信吗?你以为别人会信吗?孙红霞,你自己觉得自己聪明,把戏演得那么真,谁信啊!”
孙红霞绝望地瘫倒在那里了。
她发现自己确实没法解释了,她把自己给坑了一个彻底!她当初多聪明演戏多认真,今天栽得就多狠!
林荣棠抬起手来,轻轻地抚摸着孙红霞的脸。
她脸上的皮肤并不像冬麦那样细腻,不过他现在竟然意外地喜欢。
林荣棠恨孙红霞,就在刚刚,在他最凄凉绝望的时候,孙红霞的关心给了他希望,他甚至感动了,结果呢,原来她是特特地设下陷阱给自己钻。
林荣棠被欺骗了。
他觉得一切都是那么嘲讽,一切都是那么荒谬,好笑又可恨。
而这样的孙红霞,他无法原谅,一辈子都无法原谅,比恨冬麦还要更恨。
林荣棠摸着孙红霞的脸,也摸着她的脖子,看着她瑟瑟发抖,他心里便泛起无法比拟的愉悦来。
冬麦是他无法掌控的,是他仰视的,但是孙红霞却是被他牢牢地把控在手里的。
这辈子,孙红霞是别想逃脱了。
林荣棠笑着:“红霞,等王瓜月的事过去,我会挣到钱,给你买金项链,给你买金手表。”
当他这么说的时候,他的手轻轻地捏了捏她的咽喉:“这样,你喜欢吗?你肯定喜欢,我会让你过上比冬麦更好的日子。”
孙红霞抖得嘴唇都在颤,但是身上没有半点力气了。
啊啊啊啊啊——
她在心里无声地尖叫。
她这是招惹上了什么玩意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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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烈家的梳绒机在停了一天后,重新转了起来,不过林荣棠家出事的消息很快传开了,村支书把这件事上报了,王书记很重视,特意过来了解了林荣棠家的情况,并且表示一定得把这事处理好。
村支书又找了人从中说合,最后算是谈下来价格,林荣棠家负责给王瓜月治病,付钱看病,等病好出院后,林荣棠家在给王瓜月家五千块钱,从此后再无瓜葛了。
这个结果,王瓜月家里心满意足,王秀菊虽然心疼钱,但也松了口气,她也怕被人家这么赖上。
王瓜月在过年前出院了,回到村里,脸色煞白,缺了一只胳膊,见人就落泪,大家都感慨,觉得这孩子可怜。
很快,王瓜月的婆家就来人了,意思是这婚事没法继续了,说了一堆好话,希望王瓜月家体谅,王瓜月家其实也知道,赖着也没意思,好在谈了谈,人家婆家也没要回彩礼,就这么着拉倒了。
王瓜月听到消息,狠狠地哭了一场,躲在屋里不出门。
村里人都感慨,觉得她可怜,不过又觉得,这也不能怪人家婆家,本来就是相亲结婚,当初相亲好好的,现在没了一条胳膊,人家小伙子娶了没胳膊的媳妇,这不是白白被拖累嘛?
王瓜月娘却开始张罗着给儿子娶媳妇了,倒是很快娶了一房,姑娘长得好看,还是民办小学老师,把王瓜月娘高兴得合不拢嘴。
大家暗地里笑,得了五千块,是能娶一房好媳妇了!
王瓜月娘说定了儿子媳妇,又给闺女找婆家,找了半天,最后说定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光棍,也没要太多彩礼,就这么着定亲了。
冬麦知道这消息,也有些替王瓜月惋惜,她现在还记得那姑娘笑起来的样子,不算顶好看,但也让人舒坦,谁知道遇到这种事。
这时候,公社里召开了一个会,把各村里搞羊绒的全都叫过去,给他们开会,讲了这次的事故,并且提到要注意安全,防范这种事的发生。
王书记把沈烈的事情当做了典型,要让大家都学习沈烈的经验,为了这个,又组织大家伙来沈烈这里学习,甚至连路奎军都带着几个人过来。
学习完了后,路奎安留在了沈烈家里吃的中午饭,一起吃饭自然喝酒了,王二婶胡翠儿婆婆帮着来做饭。
酒桌上,路奎军感慨:“兄弟,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哪!你看我那里梳绒的小姑娘,一个个都想着挣钱,挣钱太心急,你一天让人家干八个小时,人家自己心里都不乐意,谁愿意?再说梳绒机多起来,本村的梳绒工不够,肯定得用外村的,到时候还有吃喝拉撒都是麻烦事,一台机器养六个人,哪养得起?”
沈烈听这个,还是道:“哥,还是得当心,万一出事了,那不是闹着玩的。”
路奎军:“肯定得当心,回去我就叮嘱叮嘱,学你,立起来一个规矩,不过一天干八个小时真不多,你不知道外村有些人,人家都是一天十六个小时在拼,人家一个月挣六七十才高兴呢!”
沈烈便不说话了。
这就是农村的现实,哪怕一个梳绒工的胳膊断了,但还是有不少梳绒工,觉得那种事距离自己很遥远,心存侥幸。
毕竟不怕累,就怕没机会挣钱,能挣钱,谁不拼命挣,恨不得黑天白夜地干。
当然了,也确实,很多人挣到了钱,致富了,没出事。
大家都觉得这种倒霉事不会轮到自己。
但是真轮到自己就晚了,王瓜月缺了一条胳膊哭的样子,沈烈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