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她去清风堂,自然不是要探望裴雪澈的,她要拿走裴雪澈身上最后一丝气运,而后再吓唬一番周姨娘,让周姨娘送更多好东西来才是。
裴霜言才到卧房门口就听到了里头的说话声,她努力揉揉眼使得眼圈儿发红,这才楚楚可怜地走进去,脚步匆忙,嘴上喊道:“四妹妹,你可好些了?我都担心坏了!”
待见到屋子里的人,她有些讶异,立即行礼:“见过母亲与姨母,上回姨娘无意中得罪了姨母,着实是姨娘不对,言儿给姨母磕头还望姨母恕罪。”
她跪下,规规矩矩地行礼,想到等会儿周姨母的大手笔,不是名贵药材便是闪瞎眼的金子,这跪一跪实在是划算的很。
要是往常,周姨母的确会因为她这一跪而消气,继而夸赞她是个好孩子,嘱咐她多照顾雪澈,可此时,周姨母只皮笑肉不笑地道:“你姨娘不懂事不打紧,你是个懂事的就好。澈儿落水之后身子不好,我瞧她面庞发暗,呼吸都不大顺畅,体质实在是弱。”
说着她转头看周氏:“姐姐,从前你那妹夫去西北做生意曾得了一株成色极好的人参,价值千两呢,我特意送给了澈儿,便是想着澈儿身子不好,哪一日便能用得上了。不如现下便让人去炖了人参来让澈儿补一补。”
周氏脸色灰白,雪澈适时地看一眼裴霜言。
那人参才送到裴家时雪澈都没来得及摸上一摸,柳姨娘就无故晕死过去,着大夫一瞧便说是需要千年人参救命,否则无药可医,裴政情急之下呵斥周氏把人参拿出来,周氏自然不愿,雪澈也不愿意,可裴政咬牙切齿痛骂周氏与雪澈冷血无情,而裴霜言则是直接带着丫鬟趁雪澈不在屋子之时强行把人参拿走了。
而后,裴霜言跪在夫人院外哭到昏死过去,说是感激夫人救命之恩,来生愿当牛做马,若夫人实在舍不得那一株人参,拿她抵命也行。
当时柳氏母女二人这一招把裴政死死地拿住了,柳氏醒来之后又自请离开裴家,说是不希望这事儿传到周家害周老夫人病体更糟,最终周氏与雪澈只得生生地吞下了这口恶气。
如今想到那株人参,周氏仍旧心口气不大顺,黑着脸道:“当时柳姨娘说是身子有恙,需要千人老参救命,便拿走了那株人参。”
周姨母深吸一口气,那人参极其珍贵,她自个儿都舍不得用,就是因为心疼澈儿才送来的,她强行捏住帕子,冷冷地看着裴霜言,那眼神凉得裴霜言肩膀一抖。
而后,周姨母又问:“人参没了,那沉香丸呢?沉香丸效果也奇好,这种时候服下去补身子也非常合适。”
周氏咬着牙不说话,雪澈便道:“姨母,去年柳姨娘小产,爹爹做主拿走了沉香丸救命。”
当时裴政红着眼问:“你是不是要我这个当爹的给你跪下你才肯给我沉香丸?澈儿,爹爹疼爱了你这么多年,难道那些疼爱还比不上一颗药丸?”
裴霜言立即要辩解:“姨母,不是这样的,我姨娘不是那样的性子,她并非贪婪之人,否则也不会十六年不回京城,若非当时命悬一线……”
雪澈静静地看着她,眸色又凉又沉:“还有姨母送我的翡翠珊瑚,玉麒麟,足金的簪子,西洋镜,上好的蜀锦,每个季度送来的茶叶……都被柳姨娘与三姐姐拿走了。”
周姨母猛地站了起来:“好一个柳姨娘!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你柳姨娘的亲姊妹!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送来的东西是贴补我姐姐与我外甥女的,柳姨娘算个什么东西?!竟敢这般欺负我姐姐与外甥女,我倒是要找裴大人问个清楚!”
她越看跪在地上娇柔白嫩的裴霜言,再看看躺在床上病弱暗淡的亲外甥女,牙齿就磨得咯吱响。
眼见着周姨母与周氏急匆匆地去找裴老爷了,裴霜言眼睛一动,走上去抓住雪澈的手:“四妹妹,千错万错,都是姐姐的错,你如今失了名节,好生休养才是……”
她有意提起来雪澈被人瞧见与书生搂抱之事,原本以为雪澈会趁机勃然大怒打自己一巴掌的,那样的话,她就能顺理成章地拿走雪澈最后一丝气运,并激得雪澈身体更差。
可谁知道她才触到雪澈的手,就感觉到一阵灼烧般的痛感,而雪澈却反握住她手,笑吟吟地说道:“是的呢,名节尽失,当真是不好受,三姐姐想必也会知道这种滋味的。”
灼烧感让裴霜言猛地抽回双手,她惊恐地看着裴雪澈,但却又觉得方才似幻觉一般,而裴雪澈身上所剩的最后一丝气运仍旧在裴雪澈身上,她心中疑惑,但咬咬牙还是先走为好,反正裴雪澈气运只剩一缕,撑不了多少时间,她还是先去看看自己姨娘!
此时正堂之中,周姨娘夹枪带棒一顿质问,裴政面上无光,实在不是他惧怕周姨娘一介女流,而是裴家问周姨娘的夫家梅家是借了不少钱财的,明面上也得过得去。
何况他裴政乃是读书人,若是被人知道强占夫人娘家的东西,那还怎出去做人?
因此裴政拱手道:“姨妹放心,回头我必定好好问清楚,若事情属实,定然好好责罚柳氏。”
周姨母冷笑:“你责不责罚我管不着,只是我送来的那些东西被谁吞了,即刻便吐出来吧!否则我今日绝对不善罢甘休!”
柳氏脸色一白,慌忙走出来跪在地上垂泪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