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形容狼狈,身上没穿盔甲,头发散乱,脸上也脏得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好像还受了伤。
可张晓瑛仍然一眼就能认出他来,她从不知道自己对卫靖的熟悉程度有这么深刻。
“卫五哥!”她想喊,却喊不出来,她想起来了,卫靖这会并不认得她,她不是现在的她。
她看着他眼泪直流,使劲向他伸出手,但是压着她的尸首太重,那双手又死死拽住张晓瑛的衣服,张晓瑛爬不起来。
卫靖楞了一下,走过来把那没了脑袋的尸首从她身上搬开,他果然受伤了,左腿一瘸一拐,张晓瑛赶忙拉住他,他却掰开她的手说道:“此处并不安全,我也要走了,不能再护着你们,你母女二人尽早离开罢。”
“敢问义士尊姓大名,小女子日后定当图报。”张晓瑛娘亲跪在地上哆哆嗦嗦说道。
“败军之将何足挂齿,何况这些日子我也用了你们的吃食,恩义两清了。”卫靖淡淡说道,转身离开。
“不!卫五哥不要走!”张晓瑛想喊可是喊不出来,担心他这一走凶多吉少,心疼到无以复加,又想要帮他处理伤口,因为她看出来他的伤口不止一处,而且有些地方已经腐烂得很严重了,她不管不顾扑上去拦住他,卫靖却把她推开说道:“我留下只会连累你们。”
他虽然受伤严重,却不是张晓瑛可以拦得住的,张晓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宅子后的山林里,心像被刀割一样剧痛。
“咱家外面的乱贼原来都是他杀的,真是好人,我原本该多做些吃食。”李岚喃喃道,她这些日子发现宅子外面倒了好些尸首,怕女儿害怕一直没有声张。
张晓瑛只觉得痛不欲生,可她甚至无法痛哭出声——原来不是没有乱兵前来,原来是卫靖一直在附近守着她们,难怪家里的吃食少了不少,她娘亲还以为是被老鼠偷吃。
家里多了几具尸首确实不能再住,张晓瑛忍着心中巨大的伤痛,跟她娘亲一起把尸首搬到宅子外,不远处果然还倒伏着十多具尸首。
张晓瑛并不怕这些尸体,她不是莘庄张家的张大妞,但是这些乱兵死在附近总会引起别人注意,她们是该走了。
但是她们母女俩走在路上也很危险,好在张晓珲及时找到了她们。
“哥哥!”张晓瑛看到哥哥后扑过去抱住他,却仍然是喊不出声音来。
她哥跟卫靖也差不多,身上也受了好几处伤,只是他的伤口得到了很好的处置包扎。
张晓珲却有些愕然,推开她蹙着眉头看着她。
“瑛姐儿怎么啦?”她听见她哥问道。
“许是吓着了,这些日子总也不开口说话,瑛姐儿不怕,大郎哥来了就好了。”她娘亲说道。
是“瑛姐儿”不是“贝贝”,是“大郎哥”不是“你哥”。
张晓瑛又开始流泪,他们都只是她在古代的亲人,没有跟她一起在现代生活过。
张晓珲犹豫了一下,伸手给她擦了一下眼泪说道:“瑛姐儿莫怕,城里安稳了,姥爷让我来接你们回城。”
妹妹也不知晓是如何了,这般大了还要抱他,莫非是吓傻了?
“胡虏被赶跑了吗?”李岚问道。
张晓珲苦笑了一下说道:“说是被收编了。”
他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守城守了将近三个月,援军来了后全乱了,胡虏倒成了大乾的军队,跟他们一起守城的黑旗军却成了叛军被两方夹击,李暨将军没死在胡虏手里,却死在援军手里,听说卫小将军突出重围,至今下落不明。
胡虏被收编了!难怪卫靖独自一人,黑旗军肯定没了。
张晓瑛浑身发抖,现在她能确定发生了什么,京城说不定已经变了天,卫国公府倾覆在即,天下又要大乱了!
可她却没办法跟家里人讲,只能浑浑噩噩地跟着哥哥和娘亲回了邺城,城门贴着通缉令,上面赫然是卫靖的画像,想着在乡下宅子附近东躲xī • zàng的卫靖,张晓瑛又是一阵心如刀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