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便是便利店。
杨程奕拿了五六瓶冰啤酒,结账时,又从保温箱里拎出一包温牛奶丢到蒋心若怀里。
高档小区平日居住人少,他们坐在湖中心的亭子里,四周无人,隐隐能听到远处喷泉水落的声音。
易拉罐在身边一字排开,杨程奕随意拉开其中的一罐开始喝。
他微微仰头,喉结上下滚动,有种难以言喻的性感。
蒋心若看得嗓子发痒,默默地插上吸管。
“失恋的人明明是我,为什么你在喝酒……”她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牛奶,忍不住皱眉,“我却要喝奶?”
“想喝酒啊?”杨程奕单手扣着易拉罐,伸到她面前,诱哄说:“闻一下,喝到的奶都带着酒味。”
蒋心若撇开脸,“你就会骗我。”
杨程奕收回手,愉悦地笑,“你不试怎么知道我在骗你?”
蒋心若摇头,“我才不上你的当。”
月朗星稀,凉风习习。
酒喝多了,浑身发热。
杨程奕脱下西装折在臂弯里,想了想,又顺手搭到她身上。
从前,他自知对待感情的态度轻浮,鲜少主动跟蒋心若谈这个话题,生怕影响她的爱情观,没想到蒋心若却长成了他最不理解的那种人。
——不顾一切,不求回报的恋爱脑。
“若若。”杨程奕低头呷一口酒,神色认真,“你现在还小,等再长大一点就会知道,感情在人生中只占很小一块地方,微不足道,根本不值得你买醉。
蒋心若不太服气,“我早就长大了。”
“是长大了。”杨程奕瞥了她一眼,“从小傻子长成了大傻瓜。”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啊?”蒋心若抬起头,问,“我问你啊,你有认真爱过一个人吗?”
杨程奕愣住。
按照蒋心若的标准,他之前那些恐怕连爱情都算不上,不过玩玩而已。
如实回答估计她会说自己不够格教育她。
可真要说有,这么多年他好像没为此花过多少心思,更别提认真了。
相聚是各取所需,分开是好聚好散。
开始时不上心,结束后自然也不伤心。
杨程奕说:“聊你的事呢,不准转移话题。”
蒋心若抬起头,认真打量身旁的男人。
桃花眼配薄唇,风流又寡情的祸水长相。
“对你来说,不管是婚姻还是感情都能看成生意,要考量性价比,再判断值不值得。”蒋心若像在自言自语,“所以你现在来跟我谈爱情什么的特别可笑。”
杨程奕无从辩驳,直接问:“所以你说什么?”
蒋心若轻声叫:“哥哥。”
杨程奕怔住,这是重逢以来,她第一次叫自己哥哥。
久违的喜悦自发地从心底向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我不是不懂事,也不是没良心,这么多年哥哥对我的好我都记着呢,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也会好好报答……”
“什么意思?”他越听越不对劲,“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你报答?”
“你对我好是你的心意,我想报答你也是我自己的心意。”她微顿,又补充说,“不过不是现在。”
“现在你想做什么?”杨程奕手不自觉的使劲,易拉罐脆弱的瓶身被捏得咔咔作响。
这些日子,她在心里打了无数遍腹稿,就等这一刻。
“现在的话……”蒋心若深吸一口气,“哥哥,你能不能像去年那样,不要再来管我了?”
杨程奕听到她这句话的瞬间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蒋心若重回E市,自己来Y市找她,蒋心若和薛颉分手……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全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不然怎么解释,兜兜转转绕这一大圈,她仍能说出一模一样的话。
他艰涩地开口,“为什么?”
“我原来是Y市人,因为养父母的关系才去的E市,你也知道,他们都不喜欢我,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特别想回来找自己的根。”蒋心若慢慢地说,“这几年,在哥哥身边,我去哪里啊做什么啊和谁在一起啊,事无巨细,你都知道都要管,我知道哥哥是为我好,可是……我会觉得很累。”
杨程奕胸膛不住起伏,“我一直这么管还不是因为你身体……”
蒋心若看着他,眼神真挚,“哥哥,我长大了,不用你再操心了。”
杨程奕实在没忍住,点了根烟,问:“这一年在Y市,你找到你的根了?”
“没有。”蒋心若咬了咬唇,继续说,“但是在这里生活让我觉得有归属感,这一年我过得特别开心。”
不是闹脾气,不是使性子。
她语气平静,神色认真地跟他说,离开你这一年里,我过得特别开心。
即使被男友冷落,即使被别人欺负,她依然觉得开心。
杨程奕听不下去。
蒋心若小时候也曾跟他说想回Y市找自己的妈妈,被他三言两语哄回去。
她不满地抗议说:“小蝌蚪都能找妈妈,我为什么不能啊?”
“人家是小蝌蚪,你现在长大了,是一只成熟的小青蛙。”他轻戳她的酒窝,“有哥哥就够了。”
没想到她一直觉得不够。
这些年来,他能做的都做了,她还是觉得不够。
“是不是薛颉……”
“不是。”蒋心若出声打断,“跟他没关系,我想要开始新的生活,哥哥你一直往这里跑也挺累的。”
“你累我也累。”杨程奕自嘲地笑,“确实不如放手不管。”
他站起身,随手将喝空的易拉罐随手仍向不远处的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