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映禾回到了自己租的那套小房子。三个月不住,房间里已经落满灰尘,她打扫了两个多小时,把厨房从里到外洗漱了一遍,正弯着腰拖地的时候,关琰琰来了。
她提着两大袋新鲜食材,一股脑塞进冰箱里,然后喜气洋洋地朝谭映禾说,“今天我亲自下厨。”
当然,这份热情只持续到她洗辣椒时辣到了眼睛。
谭映禾接手过来,简单做了几道菜,正要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的时候,关琰琰按住了她的手。
她从包里掏出了一盒药,微微扬眉,“你烧退了吗就喝酒?”
谭映禾有些意外,看着关琰琰,“你怎么知道我发烧了?”
关琰琰头也没抬,“昨天我也去酒吧了呀,你那电话打得急,话也说不清楚,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就跟裴凛说了一声,等我到的时候,他都已经抱你出来了。你那脸烫得能煎蛋了,我说带你去医院,你就大哭大闹说不想去,然后裴凛就找了医生来家里,但因为你喝了酒没法吃药,所以只能采取物理降温。”
说着,她又抬头,打量谭映禾,点点头道,“看来是好多了,这姓裴的还挺会照顾人的嘛。”
谭映禾没有接话,默默走到了餐桌旁坐下。
没过多久,关琰琰也过来了。
她把白开水放到谭映禾面前,自己开了一罐啤酒,自顾自和她碰了下杯子,笑着说,“怎么了?这么大喜的日子,不庆祝一下?”
谭映禾虚虚抬手,跟她碰了一下,有些没精打采,“庆祝什么?”
“你说庆祝什么?”关琰琰笑着,“你变成富婆了现在。”
“翡翠公馆的那套别墅我帮你查了一下,不着急卖的话两千万以上出手是没什么问题。”关琰琰夹了一口菜,含糊不清地说,“你别说,这姓裴的对女人挺大方,我之前听你说他要给你买房子,还以为是小区的大平层,谁能想到人一出手就是套大别野。”
谭映禾眉眼低垂,点点头,“我也没想到。”
关琰琰又看她,语气试探,“真要卖了?”
“不然呢?”谭映禾有些无语,“就我这收入,配住那样的房子吗?”
卖了以后随便买套两居室或者三居室,手里还能余一大笔钱,阶级跨越是不指望了,好歹能给家人提供好一点的生活条件,也有底气应付以后的种种意外。
关琰琰也知道她的想法,叹息一声,“我看你就是被吓怕了,跟在裴凛身边锦衣玉食地过了三个月,还能回来过这样的生活。”
谭映禾轻笑了一声,“什么叫‘这样的生活’?我本来也就不是什么公主。”
眼见着氛围又要变得沉重,关琰琰连忙岔开了话题,指着盘里的菜,砸吧道,“有点咸。”
谭映禾下意识回了句,“三个月没进厨房了。”
说完,脑袋里突然浮现出在明水湾,裴凛小心翼翼为她烫伤的手背上药时的情景,心头微颤,她浅声道,“凑活吃吧。”
那顿饭结束以后,谭映禾继续去卧室收拾卫生,她抱着床单和被套往卫生间走,看到关琰琰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正一脸甜蜜地打着电话。
谭映禾忙好以后,走到沙发上边坐下,一边喝水,一边打量她,“你跟方烨在一起了?”
“是呀。”关琰琰笑眯眯的,“老天爷送到我面前的缘分,我怎么可能不抓住?”
谭映禾看着她那副陶醉的模样,心下恍然,默了默,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醒了,“他之前不是跟那个女明星在一起吗?”
关琰琰在看手机,头也没抬,“那是过去嘛,我之前也谈过很多恋爱啊,怎么能在这方面苛求他?反正我们两个人现在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就好了。”
她说着,突然抬头看谭映禾,眼神真诚,“对了,你和方烨之前就认识吗?他也知道你小时候住在祁园诶。”
谭映禾抬眉,“他怎么说的?”
“也没说什么,就是有一次他送我回家,刚到祁园,他就问我跟你是不是邻居。”
“嗯。”谭映禾没所谓地撇撇嘴,“之前追裴凛的时候,见过他。”
“真的吗?”关琰琰来了兴趣,“那他小时候怎么样?有现在帅吗?那时候有没有女朋友?”
谭映禾起身往卫生间走,“不知道,跟他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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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裴凛的第二天,向秘书就联系了谭映禾,协助她办理好了房屋过户手续以后,他委婉地开口,以后如果有任何关于这套房子的问题,都可以找他。
谭映禾总觉得他知道她要把房子卖掉,没有多说,只是客气地应了声“好”。
处理好房子的事情以后,谭映禾就收心工作了。
有了执业证以后,她的忙碌程度直线上升,毕竟不是领基本工资的闲人了,想要多赚钱,就要多开发案源,好在薛士琴和张向强并不知道她和裴凛分开的事情,在公司依旧对她多有照拂。
接到袁曼电话是在午休的时候,她语气很急,开口就说,“袁校出事了。”
袁校是谭映禾舅舅的独生子,比谭映禾小两岁,只读到了高中便不再读书,舅舅托人给他找了县城水利局的闲职,他做了不到半年便自作主张辞职了,然后便跟他一群不入流的朋友来了临京市。
上回听姥姥说,他找舅舅要钱,在城里跟别人合伙开了一家汽修厂,如今出事也是因为这家厂子,说是最近低价回收了一辆事故车,还没修好就被警察找上门来拘留了。
“他们说是车子是偷来的,现在还怀疑袁校跟他们偷车贼是一伙儿的。”
袁曼刚唉声叹气地说完,手机就被旁边的舅妈抢了过去,她听起来更着急,语速极快,“小禾啊,你弟弟凌晨给家里打电话,都吓哭了!你是律师,这方面的事一定比我们懂得多,我把地址给你,你赶快去看看他吧,你舅已经在路上了,等下你去了派出所直接跟他联系啊。”
谭映禾还没应声,她又说道,“你姥姥为这事已经愁得睡不着觉了,老人家年纪大了,身体扛不住。”
谭映禾手中的笔胡乱画了几下,然后应声,“我知道了,把地址发给我吧。”
在去派出所的路上,谭映禾又跟舅舅通了电话,又详细问了些具体情况,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她安慰舅舅,“只要袁校说得是真话,他真的不认识偷车的人,那就没事。”
到了派出所,舅舅也刚下车,谭映禾带着他去找办案民警,询问了一下具体情况,得知真正的盗车贼已经抓到了。
谭映禾松了一口气,对舅舅说,“调查清楚就没事了。”
舅舅眉头紧锁,“那怎么还不放人呢?”
“现在的刑事拘留还处于调查阶段,他们需要时间查清楚,如果袁校真是清白的,那他没有犯罪事实,最多一天就放出来了。”谭映禾徐徐说道。
办案的警察赞许地望着她,安抚道,“家属也不要着急,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可以在这儿等着,审讯很快就结束了。”
谭映禾刚想接话,突然瞥见左侧的走廊上走出来一个人。周月拎着公文包,穿一身正装,正低头查看手中的文件,看模样应该是来办公事的。
她也看到了谭映禾,眉毛扬了几分,“来见当事人?”
谭映禾不愿意和她多有交往,只“嗯”了一声,就不再多言。
周月最看不得她这副清高的样子,冷哼一声,也不再维持场面,朝前侧的办公室走去。
谭映禾收回视线,舅舅揉了揉脸,无奈地叹息一声,朝她低声说了句,“你姥姥说你找了个男朋友,条件很好,你能不能让他找找关系?”
谭映禾微怔,随即想起之前和裴凛在一起时,每回袁曼来化疗,都是他派人开车去接的,想来那时候,舅舅一家便以为她又找到了一棵大树傍身。
思虑片刻,她缓缓开口,“我说了,袁校如果确实无辜,他很快就能出来了。”
言下之意,他若是撒谎,找谁都没用。
“他开那间修理厂,从你舅妈那里拿了二十多万......”舅舅掩面叹道,“现在被环保部门贴了封条了。”
“那是具体问题,等袁校出来以后可以慢慢解决。”
舅舅还是不死心,“可是......”
谭映禾眉眼骤冷,打断他,“我已经分手了。”
她看着舅舅,“所以现在没有任何社会关系能帮到袁校的修理厂,我只能尽我所能,把他从这里带出去。”
话已至此,舅舅也不再多说什么,一声高一声低地叹息着。
谭映禾坐直了身体,稍一抬眉,看见周月站在不远处,看样子是和穿着制服的民警交涉着什么,眼睛却直直地落到了她身上。
谭映禾眼神冰冷,瞥她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袁校是三个小时之后被放出来的。谭映禾带着爷俩去了她的小房子。
她家里空间不大,在厨房做饭的时候,舅舅便在客厅训斥袁校。
谭映禾隔着推拉门的玻璃往外看,少年面容倦怠,胡须已经长了出来,头发也是薄薄的半寸,脸颊上一道结疤的血痕,眼神乖张又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