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远川给黄国华沏了茶,明前龙井的幽香很快从杯中氤氲而出,清香在空气中飘散。
黄国华看了他一眼,“你跟你爸长得不像。”
“我大哥长得像父亲。我像母亲多一点。”
“挺好。”和盛崇山相似之处越少,看着越没那么膈应。老黄冷眼看着对面的年轻后生,那孩子俊秀的脸上挂着个鲜红的巴掌印。没揍过孩子的老黄突然觉得有点打重了。
但愧疚感只持续那么一秒,他恢复了冷峻的表情,“话不多说,你好好治病——怎么发现的?在哪个医院看的?”
盛远川把经过如实告知,老黄一听连连摆手,“这医院不行。以前我太太产检,这医院说是胎儿心脏有问题要强行引产。后来去别的医院,啥事没有。小九生下来时八斤二两,白白胖胖的大闺女。”
他喝了口茶,总结,“这医院不能去。你换一家检查检查。”
竟还有这么回事。盛远川点头说,“等有时间就去。”
“等什么时间?等到没时间?”老黄把茶杯往桌面重重一坐,“不要太得意,彻底治好了我和我太太才同意你和小九。否则你还是做梦比较直接。”
秘书打内线过来,“盛董,陈董来了。”
“请他进来。”
除了盛远川,陈董是目前在盛世董事层说话最有分量的。当年他和盛崇山是同学,毕业后一起创业,盛崇山出设计,他拉投资,两人风风雨雨把盛世带到了今天。
“呦,老黄!这么多年了,终于大驾光临!”陈董今天突然接到老同学黄国华的电话,让他到董事长办公室等着见面,那心里就像住了个跑马场,一直扑腾扑腾地乱跳。
“来看看女婿候选人。”黄国华说,“陈延生,躺在功劳簿上睡了这么多年的大觉,感觉怎么样?”
“老了。腰酸腿软,良心有愧。”陈董苦笑,“崇山还能说是因为老父生病,迫不得已,我是真没脸见你。”
盛世干起来之后,盛崇山再也没画出能和明珠媲美的画稿。他几番追问,终于有一次,盛崇山醉酒说出那幅明珠是黄国华的创意。
当时陈延生怎么说的——不管是谁的创意,你把这事带到坟墓里去!在业界,名声一旦完了,品牌就完了!
随后盛世高薪挖了几名设计师过来,没法再独具匠心,那就以数量取胜。
这么多年了,陈延生没敢联系过黄国华,此番进门,一眼见到盛远川脸上的巴掌印,他也觉得老脸发红。
老黄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人是想多了,但看破不说破,他清了清嗓子,便见到陈延生正襟危坐,那样子比上门女婿还乖觉。
“听说他为了救你,脑袋都砸出囊肿了?你和盛崇山怎么就专盯着我们老黄家霍霍呢?”老黄拍板,“给他放个假去治病,盛世我和你先看着,陈延生你有没有意见?”
陈延生哪敢说半个不字。
*
黄时雨清醒过来,再次看到黄太,仿佛时间错位,回到了高三那年。
只是这次头不疼,旁边还多了个喻停云。
“能听到我说话吗?”一身白大褂的南星俯身问她。
“南姐姐?”黄时雨对自己如何到医院的过程一无所知,她抬手在耳边,用大拇指和食指的指甲互相刮了刮,“我好像又听不见了。”
“天!你晕倒的时候没磕到头吧?!”说完又想起她现在听不到声音,黄太急得眼泪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陆珂说她及时扶住了,没磕到头部。阿姨您先别着急。”南医生说,“刚才打点滴时已经加上了营养神经的药,应该就是因为情绪波动太大,加上这段时间饮食作息不太好,才会这样,等做了检查再看情况吧。”
黄太出去和已经在回S市的车上的老黄打了电话,老黄闻言也是又气又急,“等我见到那小子,必须揍他一顿!”
“等这次好了,就随他们去吧。”黄太先妥协了,“你闺女跟你一样,是个深情种。再拦着,我真怕又要出事。”
“好。”老黄侧眼看着窗外,车窗倒影上的他两鬓已冒了零星白发,“这也不影响我揍他。”
只要他还活着一天,还是小九的爸爸,就断然不许任何人伤害她。
再像模像样的理由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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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复查一下听力,先看看损失程度。”南医生扶黄时雨起身去了隔间。
做了ABR和声导抗,南医生蹙眉,“挺严重啊。”
黄时雨找了张白纸,在上面写,“南姐姐,我这听力还能恢复吗?”
南星在纸上回,“应该能,你要配合。”
黄时雨又写,“那你认识脑科专家吗?我男朋友头部长了个肿瘤,怀疑是家族遗传。”
这一家人真是齐齐整整,是不是没点遗传病都不敢进家门的?南星吐槽无力,回,“听陆珂说,你男朋友跟你分手,才把你刺激成这样?就这你还帮他找人呢?”
“朋友一场,仁至义尽。”
南星噗地笑出声,摇头,“小孩子。”
“到底认不认识啊?南姐姐。”
南星写,“你不如去找陆珂。国内顶尖的脑科医生南闻雅大夫,是陆珂她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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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太通完电话一转身,就看到喻停云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即使对这孩子心中存了几分忌惮,多年的感情基础还在,黄太叹气,“停云,你也看到了,小九是个认死理的,认准那个人,这辈子都变不了了。早点放弃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