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养了一个星期,聂存的伤好了一半,日常行动之间已无大碍,只是依旧不能提重物,不能做剧烈运动,不能受凉,阴雨天不能外出,一整天都要躺在电热毯上。
聂存眼睛看不见,除了听歌就是发呆,以此来打发漫长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他常常会想起顾存,说不清什么时候开始,在某个突然的时刻,聂存猛地一回顾,就发现他的身边到处都是顾存的影子。
顾存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
从有限的信息中可以知道——他是时锋镝的朱砂痣,顾承铎的蚊子血,容衍为他失去双腿,影帝商羽因为他至今孑然一身。
有那么点传奇色彩,又有点悲壮情怀。
如果不是因为那场绑架案让顾存在大好的年纪里死去,那么顾存拥有这么多人的爱,他一定过得很好吧。
不像他,一直像泥一样被人辗来辗去,谁也不会把他放在心上。
晚上八点钟,聂存去帮容衍洗澡,容衍今天穿了一件背心,聂存帮他脱衣服的时候碰到了他的双肋。
容衍全身都很敏感,尤其是肋部和腰窝,那是绝对的禁忌之地。
聂存的指尖轻轻一划过,容衍就软了腰,瘫在轮椅上脸色通红的咬着嘴唇,漂亮的猫眼泛着水光,皮肤涌上层层叠叠的红潮。
说来也奇怪,容衍明明很讨厌别人碰他,但是新来的盲人护工有种神奇的魔力,他那双手就像被老天施了魔法一样,容衍不仅不讨厌他的触碰,甚至还莫名奇妙的渴望更多。
那双手移到他的腰带,衣服被全部脱掉的那一刻,容衍莫名的不安,没了衣物的遮掩,所有的一切就无所遁形,身体的残缺便彻彻底底的暴露出来,再也无法掩藏。
他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高傲,像只被雨淋透的鹌鹑,瑟缩在轮椅上咬着水润的嘴唇,倔强的别过头去,不去看自己残缺的双腿。
聂存蹲在他面前,他面色沉静,琥珀色的眼睛犹如静水深流,容衍看着他没有焦距的眼睛,无声的松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容衍终于转过头,余光瞥见了自己仅剩的半截腿,向下撇着嘴角,看了聂存一眼,自嘲道:“手感怎么样,是不是很奇怪?”
聂存想了半天也没想好要说什么,他把裤子叠好,轻车熟路的放进手旁的脏衣篓里,想了又想,才谨慎地说道:“我看不见,感受不到哪里奇怪。”
容家的下嘴唇被他咬红了,轻声嘟囔:“是啊,因为你看不见,所以你感受不到,我们都是残缺的人。”
他从前是一个完整的人,但现在只剩下半截。
聂存这双眼睛和那个人的一模一样,容衍实在无法忍受这双眼睛看到他的残缺。
容衍推着轮椅走进浴室,浴缸前设计了一个防滑缓台,他可以挪动这双残缺的腿慢慢走上去。
泡进浴缸里,洁白绵密的泡沫包裹着容衍,容衍戳着泡沫,细细打量着坐在一旁的聂存。
容衍总会不由自主的盯着他看上半天,加之聂存看不见,所以容衍可以肆无忌惮。
雪白的瓷砖旁,聂存双手放在膝盖上面,姿态端正的坐在椅子上,他穿着黑西裤和白衬衫,乌发如檀,肤色如月,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黑白二色佣人服,却被他穿成了高定效果,静静往那一坐,便有着浑然天成的清贵之气。
这是富贵又有底蕴的人家才能养出来的人,即使身陷囹圄,也能从他身上窥见旧日的岁月静好。
他真的,和那个人很像很像。